最不像商队的商队,最不像商人的领头人堪坍,全身裹着厚衣服,只剩下一双眼睛,一个看似戒备实际上吊儿郎当的商队领队。
胡云笙摊开手掌,一丝无形的妖力从掌心渗出,翻越大石,飞过草丛和零星的灌木,停在道路中央。
常人看不到的,无形无影的蝴蝶不断拍打着翅膀,妖力幻化的花粉从翅膀身上散落,静静等着商队的马匹过来。
“阿笙。”
一只手突然按在了胡云笙的手腕上,随即又慢慢把胡云笙摊开的手掌合拢。
堪坍的“商队”越走越近,穿过妖力凝聚过的路面,又越行越远。很快就只能看到商队队尾溅起的尘埃。
被紧紧握住的手终于挣脱,胡云笙一拳砸在秦牧肩上,秦牧直接摔出去摔倒在地。
胡云笙怒吼,“你干什么?”
妖蝴蝶停靠在路面上空,人不知鬼不觉,一旦那个名叫堪坍的家伙骑马穿行过来,必然会沾染上妖力花粉。花粉侵入肌肤,侵入骨髓,在血液里重新汇聚,凝结成冰,势必会叫堪坍后悔来人间走这一遭。
赤云崖的那个夜晚,时隔半年,胡云笙每每想起,都是一阵痛心难过,替秦家军三万将士痛心,替秦牧痛心。痛心这个人的遭遇,痛心这个人一夜之间失去亲人兄弟,而那一切的最初不过就是堪坍那个不是人的玩意儿,纵马践踏农田。
所有的,一切的阴谋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胡云笙想要杀了堪坍,杀了承诺当废纸的阿和赞。可是,被欺负被伤害的主人公在干什么,拼尽全身力气阻止胡云笙出手。
“你到底在干什么,那个人不是堪坍吗?不是你的仇人吗?你出手救他?”胡云笙气的大吼,放在身侧的手伸出去又愤愤地收回,任由秦牧躺在地上。
刚才那一拳,胡云笙又怒又急,没注意力道。秦牧只感觉左半边身体在一瞬间全麻了,左胳膊软绵绵没有力气,一时间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胡云笙虽然暴躁易怒,但是大多数时候并不会真的生气,只是玩笑打闹。小雀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胡云笙真生气的样子了。超凶。
大石头布下的阴凉之中,小雀悄悄站起身,肉垫踩在地上没有丝毫声息,后退后退再后退,退出阴凉区域,绕转到石头另外一边,趴在地上,晒太阳。爹爹说,多晒太阳有利于身体健康。远离生气源,避免被波及。
石头另一侧,胡云笙的手伸出去又收回来,伸出去又收回来,最终还是咬咬牙没有去扶秦牧。
他知道秦牧现在不能露面,也不能暴露身份,所以耗费大量妖力想要致堪坍死地。杀人无形,就算人类中的大夫再如何厉害,也绝对不会查出来,谁都不会知道堪坍是怎么死的。
胡云笙感到十二分的暴躁,他替秦牧伤心,替秦牧难过,替秦牧复仇,到头来,他捧着满满的关怀递过去,却被打翻。当事人都无所谓,他何必自找麻烦?
秦牧的左半边身体的麻木退去,骨头仿佛断了一般,细细密密的疼警告着秦牧,来自胡云笙的愤怒。也提醒着秦牧,你刚才放走的到底是什么人。
秦牧艰难地爬起来,也不管疼痛泛滥的胳膊,“复仇还有很多机会,不一定要现在做。塞外多巫师,与大夫不同,擅长各种巫术,制作巫蛊、降头、诅咒,未必查不出来……”
“查出来又怎么样,那也不是你做的,你怕什么?”明明在上一秒,胡云笙已经打定主意要冷战,回到赤云山之前都绝对不和秦牧说话,哪想到秦牧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回嘴质问。
“可是他们会追踪到你,追踪到赤云山。你与堪坍无冤无仇,为什么突然出手攻击他,他们势必会认为你和我是一伙的。”秦牧顿了顿,继续说道,“堪坍是阿和赞最疼爱的儿子,极有可能就是阿和得勒下一任首领。从秦家军的事情上看,他们已经和林辰锐内外勾结,林辰锐是当今皇帝燕响养子,假若堪坍现在死了,他们查到是你,阿和赞必然会想办法请动林辰锐出兵围攻赤云山,我不想因为我,牵连到你和狼群。”
“我们本来就是一伙的,”胡云笙听进去了秦牧的话,可到底还是忍不住顶嘴,“那你说堪坍什么时候能死?”
秦牧动动左半边肩膀,有点疼,却抵不过心里的甜,“你翅膀受伤,妖力也因此折损了不少,等到我们找回翅骨,找到其它几样药材,等你养好翅膀的伤,彻底恢复妖力。再帮我报仇,好不好?”
胡云笙没出声,伸出手按在秦牧肩膀上,妖力渗入秦牧身体,揉按冰敷被打疼的地方,约莫半刻钟后,妖力离开秦牧的身体,回到胡云笙身上。
而秦牧再动胳膊,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只不过有点凉,冰冰的。
“那你还生气吗?”秦牧问。
“嗯哼。”胡云笙不说生气,也不说没生气,拎起行李,“休息够了,该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