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秦心中了然,并未搭话,只依旧淡漠着立在那处,等着宫人上前来带他去他的位置。
他随着宫人一步步往里走,每走一步,两边的目光便如尖刀一般扎向他。
领路的宫人在这些文武大臣的目光下有些胆颤,唯独靳秦却丝毫不见受影响。
乌合之众。
靳秦转了转自己大拇指所戴的扳指,冷着脸坐在自己的席案前,不发一言。
周围尽是武官,位阶与秦顾相同,本想与秦顾打打交道,然此刻他冷着脸倒叫人不好开口了。
正是此时,秦君到了。
外头的宫人唱诺,宫女太监们皆恭敬的伏地跪下迎接,文武百官们凛了神色,纷纷跪地作揖。
秦君在众人的跪拜下一步一步踏进大殿之中,一眼便瞧见了那人。
她的目光落在靳秦身上,连带在跪在靳秦周围的几个武官也察觉到了,不免看了靳秦几眼。
靳秦面不改色,只是作揖的手,微微僵硬。
秦君拖着长长的裙摆一步一步往里走着,大臣们只闻得一股冷香从鼻尖略过,勾勾绕绕的。
她停在靳秦面前,看着跪在地上,向她行礼的男人,心情颇好的勾了勾嘴角。
“免礼。”她道。
然众臣一愣,陛下这话到底是对靳将军说的,还是他们?
百官们拿不准主意,又不敢擅自起身,个个便还是跪着。
秦君的声音在靳秦头顶,自上而下一点一点的充斥他全身。
他太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了。
靳秦闭了闭眼,作揖的手都有些抖,睫毛也颤了颤。
下一秒,目光落在她所穿的衣服上时,眸色不免一沉。
是红。
他脑中不免想起少时她穿红裙的娇艳模样,小狐狸精一般,勾的整个国子监的男人围着她转。
靳秦咬了咬牙,心中隐隐有些恼,他知道她是故意来气他的。
见他黑了脸色,秦君这才满意,抬步去了自己的席案。
她懒懒的坐下,靠在席案之上,声音缱绻上扬,“都起吧。”
大臣们这才起身,抬头看去时,有些年纪轻的官员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本声音也不大,然多了,难免传进秦君耳里。
她拿酒杯的手一顿,轻轻掼在席案上,语气冷沉,“谁出的声?”
气氛骤然之间有些紧张,老狐狸们倒是自在。
不过是小郎君们没见过天颜,陛下又生的这般好颜色,难免失了礼数罢了。
但一些才入官场不深的官员们,当即便吓得脸色有些苍白。
都说陛下喜怒无色,果真不假。
不知哪儿冲上来一个身穿青色官服的小官儿,看着像是文官,面容白净的很。
“陛下恕罪!”
那小官冲上来伏跪在地求饶,只那声音倒不像是求饶。
靳秦身旁最近的武官小声“嗤”了一声,暗啐道,“心术不正的东西。”
这声音不大不小正传进靳秦耳中,本靳秦不觉有什么,此刻看向那小官的脸,眸光突冷,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是她喜欢的,他心中暗道。
果见秦君颇有兴趣的打量了那小官几眼,“即说有罪,便说说罪在何处。”
那小官伏在地上,身子颤抖,官服难掩其风流,“臣第一次这般近看见陛下天颜,陛下天人之姿,臣等凡人见之心服。”
话倒说得滴水不漏,只是那声音,那跪着的姿态,叫一些武将们看的嗤之以鼻。
靳秦死死的握着酒杯,看向跪在地上的那人,眸中冷意迸现。
秦君娇艳的脸蛋被他这番话逗出了笑,她噙着笑看向那人,低头掩笑的瞬间却冷了脸色,再抬头时又丝毫不见。
“倒是个能说会道的。”她夸赞道,然心中却在冷笑。
这些把戏还没玩腻?还不死心?
礼部尚书徐徐起身,走至大殿中央,微微躬身作揖,“陛下既喜欢此人,想是他的福分。陛下后宫空虚,若是喜欢,可将此人收了去。”
地上跪着的那小官员满脸喜色的抬头看了一眼秦君,那一眼当真叫人看的骨头都酥了。
武将们对此嗤之以鼻,这帮文弱鸡崽子,尽是些下作手段!
“这帮文官们当真上不得台面了,每每都是这些腌臜手段。”
靳秦身边的那武将再次开口讥讽道,说着看了一眼靳秦,颇有兴致的解释道,“这帮文官们总是拿这些去魅惑陛下,出了事便叫这帮崽子们在陛下那儿吹枕头风。”
靳秦听着,握着酒杯的手愈发紧,只听“铛”一声,那酒杯竟然生生被靳秦捏碎。
那武将吓了一跳,“嚯,你这是来气?”
这武将只当是靳秦刚回朝看不惯这些文臣的做派,哪想靳秦心里气的是什么。
靳秦漠着脸将碎片放在席案上,淡声问道,“陛下每次都应吗?”
武将轻嗤一声,“应。不应,这帮婆妈的文臣就拿王夫的事情念叨陛下,每每逼的陛下离席。后来,陛下便不再拒绝了。”
靳秦看向上座的那人,她长大了许多,比之前更加美,比之前更让他心动。
秦君察觉到他的目光,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并未回眼看他。
这些人往常使这些把戏就算了,偏今日他回来,他好不容易回来.....
“不必了。”她开口道,语气不容拒绝。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
陛下,这是说不要?
今日是怎么了?
礼部尚书倒也不气,淡淡一笑,“看来今日陛下并没有什么兴致,陛下如今登基五年了,不知何时立王夫?”
秦君的眼神一瞬间锐利起来,直直的看向礼部尚书。礼部尚书丝毫不惧,虽躬着腰,眼里却丝毫不见尊敬。
秦君正要发作,却听一道淡漠的男声响起,语气不咸不淡的。
“此乃陛下家事,做臣子的怎好管得?”
秦君嘴角不自觉翘了翘,看向靳秦那处,见他正喝着酒,凸显的喉结随着酒水滚动几番。
礼部尚书也是老狐狸了,但靳秦手里兵权甚大,不至于刚回朝就把他得罪了。
礼部尚书没再出声,其他的臣子们自然也不敢再出声,地上跪着的那个小官员脸色也惨白的很。
众人便以为今日的事就这样了,谁知那位新贵靳将军,仰头干下一杯酒,重重的掼在桌上。
他抬头看向女君,眼里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但陛下之事也是国事,臣等作为臣子,自当分忧,陛下不立王夫,可是没有喜欢的?敢问陛下喜欢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