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碗,上桌子,指责,他这一连串动作动静太大,众人听了一时哗然,忙自家捡视东西,怕也落了什么恶心东西。
池小秋顿时冷了脸色。
这鳝丝面是她亲自经手,从揉面腌肉到入锅,样样干净,煮面的汤锅擦得光可鉴人,别说头发,就是连蔫了的菜叶也休想入锅。
锅台到这人的桌子不过两三步路,上无枝叶荫蔽,下无石障坎坷,怎么可能落进灰土?
便是找茬池小秋也就忍了,无故糟蹋吃食,当真是欺人太甚!
她往碗里一看,顿时气笑了。
“这位大兄弟,不知我家是要切了这头发做肉还是做菜,不然怎么能在这碗里落得这么齐?”
她劈手夺过他手里的碗,亮与众人看。
众多目光落到碗里的一刻,云桥桥头立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只见鳝丝面汤里浮着许多又短又小的头发茬子,也不知到底要怎么落,才能这般落进碗里。
找茬的人只是扯了婆娘备了的纸包往里一洒,自己竟也未细看,这会涨红了脸,心里将自己浑家千刀万剐暗骂了一遍,目光一转,忙把玉兰片一推,大声道:
“面便罢了,这玉兰片上落的土,你又要怎么交代?”
池小秋一看,果然那嫩黄色灿烂可爱的玉兰片上,几粒黑压压泥粒格外显眼。
她睁大了眼睛,好似无辜慌张的模样:“便是我自己吃食上头有不小心处,便将给的钱还你便是!还能有什么交代?!”
找茬的人心便定了,只当哄住了这个小姑娘,他道:“我走了老远才到了你家吃饭,你家费了我许多时间,便只还了钱不成少说也得把这玉兰片价钱翻上十倍,赔你李大爷二十两才算!”
池小秋转头瞧了瞧自己蒸笼前挂的木签子。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上面该写着:玉兰片,十文。
这得是翻上百倍千倍了吧!
池小秋叹气:“若给了钱,这便两清了?”
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这李大爷大感意外,一时忘形,冲口而出:“若给了钱时,是你自己从云桥滚出去,从此后,看见你一回,爷爷我便砸你一回摊子!”
光说话时也没什么震慑处,他挥起自己蒲扇巴掌,捏作拳头,一拳便要向桌上捣去。
池小秋一出手,立刻攥住他手腕,他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像个小鸡子一般被她牢牢控在手中。
这场面太过滑稽,众人一时静默,而后,又是一顿大笑。
那“李大爷”紫胀了脸,使尽力气挣扎,池小秋觉察出他不老实,不耐烦间一个用力,顿时疼得他倒抽一口气。
“你便消停些,横竖我不动,你也动不得。”
就在此时,高溪午不知何时到了方才这这茬的人坐着的地方,他指着脚下一块地喊道:“我刚才看见了!他从地上抹了一把土,撒到盘子里陷害店家来着!”
这人脸如猪肝色,破口大骂:“你放屁!”
“哎——说别人前你自己先莫要放啊!大家都来看看这儿啊,现留的印子呢!你敢不敢把你那爪子拿来对上一对?”
高溪午砰砰砰敲着书袋,恨不得这是个锣鼓,能瞧得十里八乡的人都过来瞧热闹。
有热闹谁不来看,顿时吃饭的人都往这边来,围着高溪午,纷纷点头。
池小秋松了他的手,往前一推,把他推个踉跄。
“不好意思,手重。”池小秋道歉得毫无诚意:“你便直说吧,是谁让你往这里来的。”
要是只要钱,许是他想来诈些不义之财,可上赶着让池小秋滚出云桥,再开不得铺子,说没人得了眼红病要给她使绊子。
她名里的“小”字倒过来写!
“是...”原本已经蔫了精气神的那人突然暴起,一把将他左右人推了出去,倒在池小秋身边,等她扶了左右起来,众人骂骂咧咧立住脚要来摩拳擦掌寻他时,早已经跑了没影儿。
有在骂人不绝的,有在宽慰池小秋的,还有人信誓旦旦道:“小秋妹子,怕是有人眼红你家生意哩!你放心,下次若捉了这人出来,咱们一起给你出气!”
钟应忱回来时,便看见短短半个时辰,原来进进出出井然有序的摊子,如今乱成一团。
他紧赶两步,先拿眼上下看了一遍池小秋,见没什么差错才问:“怎么了?”
高溪午忙挤过来邀功:“有人要碰小秋妹子的瓷儿,让我给撵了!”
池小秋拱手谢他:“虽去不得你家做个厨娘,日后但凡有想要吃的,尽管往我摊上来!”
高溪午喜不自胜,钟应忱却淡了脸色。
池小秋好奇问他:“你如何能看见那人抹了什么地方?”
他明明和这个李大爷背对着坐,中间隔了两三张桌子和十来个人,怎么能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