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藕削去外面那一层微黑的皮,再在水中泡上片刻,里里外外都洗净了,生怕一不注意就漏了哪一块泥渣子。
池小秋将那几截藕从水里拿出来的时候,白嫩中透着粉,便是生着咬上一口也使得,是一种水盈盈的清甜香气。但这回,池小秋想要尝试一下另一宗做法。
她把藕一剖两半,眼睛量了一下大致尺寸,刀咔嚓咔嚓便把一段藕切作小截,砂器表面凹凸不平,带着天然的纹理,池小秋便把一截截细藕在上面擦,直到显出一粒粒圆润小巧的模样,忽听得门外有动静。
高溪午解决了他娘,便又大摇大摆登门过来,大手一挥,柱子领着一大堆的东西跟在后面,一声令下,便运进来一箩筐的东西。
钟应忱刚冷了脸,却见池小秋早已经欢天喜地,眼睛发亮地去捡视里头的东西。
诸般菜鲜齐备,品相又好,竟有许多眼下并不应季的菜蔬,此刻却出现在了箩筐里!
“这怎么种来?”
高溪午见池小秋喜欢,也十分得意:“有的是北边南边送来的,有的是在庄子里新种出来的,我娘说要给你赔礼,便都拿过来了。”
打蛇打七寸,池小秋见着食材便走不动道,正疑惑着高家太太为何待她如此之好,便听高溪午指天发誓跟他们俩保证。
“从此后,我娘再也不会为难你们了!她还让我好生跟着钟兄弟学学,莫要再乱跑了!”
池小秋实在不忍高家太太被这般误会,刚为她辩解两句,便见高溪午一副大受感动的激动模样,好似走进迷途犯了罪恶的游子被温暖召回,眼含热泪道:“小秋妹子,怎能有你这般大度之人!”
池小秋:.....
行叭,咱也不能拦着别人硬塞东西不是!
不能白白生受东西。池小秋正发愁染色的东西,恰从中间看见了十几棵硕大浑圆的红头菜,顶着一蓬翠色叶子,十分可爱,不禁一乐,拽出来一个道:“正好,你回去时帮我带些藕果回去给你家太太尝,算是回礼啦。”
搞定了池小秋,高溪午可怜巴巴看向钟应忱:“钟兄弟...”
池小秋兴高采烈抬着箩筐往厨房走,钟应忱目光落在她身上,面色稍霁:“这会的事便算过了。”
高溪午刚松一口气,再听着下一句,如同进了冰窖。
“再有下次,我便登门与高家老爷好生分说一番,下学尚早,为何你每日都要拖到戌时才登我家的门。”
中间那么长的时间,都去做什么了?
高溪午冷汗直冒,盯着钟应忱,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讪笑着,语无伦次道:“那个...我...”。
方才洗藕的盆里沉了不少湖泥,钟应忱仔细洗着盆:“你做什么与我无关,还是那句话,莫要拖我家进去,尤其是——”
钟应忱偏头往厨房处一望,池小秋在里头忙活,哼着不成调的歌。高溪午忙点头,压低嗓子道:“钟兄你放心,我干的是正事...”
“与其上我家换新衣服,不如专备了一套,出门时穿。”
哪里有在书房念了一天书,袖上半点墨痕不见的?
高溪午大悟,难怪这两天柱子看着他时,满是疑惑。
池小秋把红头菜削做小块,放在碗里咚咚咚捣了起来,汤汁流出,渣子用细棉布再次滤过,费了一个半红头菜,终于得了大碗的菜汁,殷红如血,比胭脂还要鲜艳。
藕圆子一小粒一小粒泡进去,高溪午愣头愣脑道:“直接用胭脂膏子染不就成了?”
池小秋一激灵,忽想起满树的石榴花,似乎用来染色也可。
上了色的藕圆都盛进碗中,捧着碗的手稍一动,一颗颗藕圆便像石榴籽一般晃来滚去,调好的绿豆粉色泽青绿,高溪午道:“你要做个石榴?”
池小秋无暇理他,绿豆粉皮将石榴籽包在里面,精心捏作外头青皮的模样,最后拿剪子修了修蒂头,入锅蒸出来,便是几个活灵活现的青皮石榴。
池小秋的欢欣,如投石入湖时飞溅出的朵朵水花,透亮又毫无遮掩,看得人心情也不由大好。
池小秋做了两笼,一笼交代高溪午带回家去,一笼拾出来两个,打算给徐家三姑娘带了去。
钟应忱止住她要装饭入笼的手,另拿了一个给她,道:“也该换个食盒了。”
快到了徐家三姑娘的生日,宴上诸事都在筹办之中,可三姑娘房中却阴惨惨愁慌慌的。
秋云耷拉着眉眼,蹭上前去问李妈妈:“太太...也知道了?”
“姑娘的消息日日都要往太太处报,你知道的,太太难道就不知道?”
这可是大事,谁也不敢欺瞒,李妈妈受了徐家太太劈头盖脸一顿骂,自然看秋云也不顺眼。
她阴阳怪气道:“我平日只管教姑娘规矩,饮食作息却都是姑娘掌着,听说上午秋云姑娘集了一房的人过来查问,还惊动了二房的人,不知可查出了是谁没有?”
哪里能查出来?太太早已下了死命令,谁敢顶风作案!秋云刚冷了脸问一声,便跪了满屋子的人,一齐哀哀道:“姑娘也不能冤枉人,咱们上头还有老子娘,谁敢做出这等事来?”
三姑娘的房中翻了个遍,连个点心渣子都看不见,给到三姑娘的饭食都有几重人盯着,一日少似一日,饿得三姑娘学规矩的时候手软脚软,差点晕倒在地上。
都已经紧到这个份上,不过这些天,三姑娘竟还多了几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