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狂跳——不是感动的跳,而是想到我们如今这光景,颇像一对私奔的苦命鸳鸯,呸呸,不对!哪有人私奔奔的如此嚣张如此跋扈的?
我一想到沐止薰这么一折腾以后身后留下的一堆烂摊子,就觉得脑袋有些?隐隐作痛。
沐止薰在京郊一个客栈门前停下,我茫茫然四顾:“二?哥,我们去哪里?”
沐止薰一边把马交给店小二?,一边说:“往北走吧,那里地广人稀,不容易被追兵发觉。”
我想了想,恰好锦瑟国也位于北边,与我的目的地也算同?一个方向,感到万分庆幸。
沐止薰要了两个相邻的房间,吩咐小二?把晚饭和洗澡水都送去我房间,看着?我说:“我就在你隔壁,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大声叫我。”他抿抿唇,补充道:“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和顾虑,此番我只是你的二?哥,一个不愿意看妹妹受苦的兄长?罢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态甚为悲摧,我也只能?讷讷点头,不敢再多说什么话刺激他。
第二?日清早,我们继续向北前行,沐止薰本欲雇辆马车载我,我想到如今我们可是逃亡,一切从简为主,再要摆什么公主架子,那就是矫情,是以拒绝了他这个提议。而我又不会骑马,纵然会骑,也一定跟不上沐止薰的速度,是以沐止薰只能?把我放到他胸前,带着?我一同?策马狂奔。
我坐在沐止薰胸前,姿势十分僵硬,感觉十分别扭。甚为悲摧的把身体往前倾,拉开一点距离以防肢体上的接触。这么坐了几日,别的没什么,倒是习惯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草味儿,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沐止薰是一个病秧子。
就这逃亡的三天内,我们就被追兵围捕了三次,平均一日一次,沐止薰带着?我能?逃则逃,实在逃不过便只能?动手,幸而我揣摩老头子并不是要置我们于死?地,因为那些?追兵动手时显然有顾虑,那花拳绣腿软绵绵的甚无筋道。倒是沐止薰每动手一次,脸色就白一分,我看在眼里,不是不着?急的。
昨日我们又逃过了一场围剿,彼此都身心?俱疲,找了家客栈倒头就睡。我因为这几日的逃亡生涯,感觉被培养的无比敏锐,一有风吹草动就支楞出两个耳朵惊恐的瞪圆眼睛。这日鸡鸣才三声,我便醒了过来?,我初初起床的那一刻,脑子里必定是一团浆糊的,是以茫茫然的在床沿坐了好半晌,突然觉得少了些?什么。
我把脑子里这团黏答答的浆糊甩了甩,?绪总算清明?起来?,想起来?究竟少了些?什么,这不对劲的地方便是沐止薰。过去三日里,他夜夜比我迟睡日日比我早起,天不亮时必定在我房门前叫魂似的催我了,可是今日已经这个时辰了,他居然悄无声息。
我忐忑不安,莫非是他被擒了?如果他被擒了,何以我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或者昨夜来?了一个飞檐走壁的采花贼,把他迷晕扛走了?再或者,他其?实已经死?了?
我脑子里掠过千万种猜测,其?实却也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我已站在了他的房门口。
“二?哥?”我胆战心?惊的叫。
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传来?沐止薰的低喝:“别进来?!”
我傻了,怀疑里?是不是真的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女采花贼,正?与沐止薰情投意合。
我站在门口进退两难,不知该不该提醒沐止薰我们该上路了,这当儿,门里突然传来?玎玲咣当一阵乱响,且似乎有什么重物倒塌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不管不顾的推开门闯进去,大喊:“二?哥!”
门里没有什么貌美的采花贼,只有沐止薰一个人扶着?桌沿,旁边一个翻倒的矮几,地上零散的茶壶碎片落了一地。
他朝我这边转头:“谁让你进来?的?!”
他的表情严厉,可是目光涣散毫无焦点,且带着?一丝慌乱。我朝他走近几步:“二?哥,你……看不见了?”
“出去!”他大怒,跌跌撞撞的循着?声音朝我这个方向走来?,像是要把我推出去,他双眼不能?视物,眼见着?踩过一地瓷器碎片而毫无躲让。
“二?哥!”我大惊,扑过去扯住他不让他往碎片上踩,他气的浑身发抖,突然委顿下来?,推开我,自己摸索着?在床沿边坐下,淡淡的道:“薏仁,你出去。”
我知他是不愿意让我看见他如此狼狈的样?子,上次我们回国途中?遇到刺杀后我救了他,一路见到他落魄狼狈的样?子,已是他的极限了。如今他却再也不愿意让我看见他这不仅狼狈且是残废的样?子了,我心?里一酸,声音里就带了哭腔,喊他:“二?哥……”我不知道我想表达一个什么意?,像是哀求又像是安慰,我一遍遍喊他:“二?哥……”声音抖的不成腔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