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景跟张纸片似的贴着自己的桌子,生怕自己被殃及池鱼,大气都不敢喘。
裴寂得意地哼了声,对两个识时务的前桌感到很满意。
他没骨头似地趴到桌上,两条长?腿从下面抻直,脚丫子碰到了什么东西,用力怼了怼,那东西果然缩了回去,是谢云书的脚。
裴寂闭上眼,开始睡觉。
“他真的一来学校就睡觉啊?”王府景伏在桌上,用气声跟谢云书嘀咕,“现在早上九点,不是应该刚睡醒么。”
谢云书用手?掌遮住嘴唇,低语:“你听过一首《裴寂之歌》么?”
王府景没听清歌名:“什么歌?”
“裴寂之歌,”谢云书语速很慢,吐字清晰,富有节奏,“继续睡继续废,发愤图强我不配。”
王府景瞪大了眼睛,然后把?脸埋到了臂弯里,肩膀抖如筛糠。
传闻中的校霸果然杀气强烈,传闻中的书呆子却不是木讷寡言。
蒋华敲了敲桌子:“咱们把?班干部选一下,”他往边上走了两步,让出讲台中央的位置,“欢迎大家?踊跃毛遂自荐,谁先来?”
大家?都是初来乍到,彼此?还很谦虚,蒋华发现没人打头,于是点了他之前教过的一个班的班长?:“倪俊杰,你先来。”
倪俊杰是班里唯一一个在今天穿校服的人,拉链一直拉到跟锁骨齐平,一看就是个规规矩矩的模范生。
他带着一副被强迫的无奈表情走上讲台,推了推眼镜:“大家?好,我叫倪俊杰,原高一三班的班长?。本来我这学期不打算再做班干部,因为咱班学霸实?在太多?了,不瞒诸位,曾经我在高一三班都是前五名,可现在是第十五名……”
这话说得很多?人都起了共鸣,3+2的选择貌似公平,但谁都知道理科更容易拉分,学霸们几?乎不约而同地选择理科班,高二?有二?十六个班级,物理化学只有四个班,又被称为强人班。
“但是,”倪俊杰来了个转折,“我忽然又想?到,如果能担任高二?九班班长?,为这么多?强人学霸服务,那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
“我去,”夏客转过头,不忿道,“这人怎么这么能装逼啊!”
谢云书眼里露出笑意。
有卧龙的地方必有凤雏。
有夏客的地方怎么能没有倪俊杰。
前世的这个时候谢云书根本没注意到别人在讲台前的自我介绍,因为他那个时候满心忐忑,裴寂和姚湛同在九班的这个事实?让他的心情很慌乱,他总觉得别人看他的眼光似乎饱含深意。
其实?根本庸人自扰。
没人在意他跟裴寂有过什么过节,也没人觉得他对姚湛的情愫有什么大不了,十六七岁的孩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个人最关注的都只有自己,谁在谁的眼里都没有那么重要。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世界里的人还是同样一群人,但当你的眼界发生改变,呈现在视野里的东西就会截然不同。
选完班长?之后选团支书,也不知是从何时何地流传下来的规矩,班长?和团支书要男女搭配。
高二?九班只有六个……不,五个半的女生。
“我叫曹磊,大家?可以叫我磊哥,也可以叫我三石哥,”作为全班头发剃得最短的人,如果不是曹磊的声音实?在很有女生的辨识度,高二?九班的人一定真以为她?是个哥们儿,曹磊是被其她?几?个女生推搡上来的,她?挠着头,“要实?在没人,你们就让我当团支书吧,团支书要干点什么?哦,协助班长?,还有收团费……”
讲台下笑声和口?哨齐飞。
两个班头定下来,后面又冷场了。
“学习委员都没人想?当啊?这差事多?好啊,衔儿好听,活儿又少,”蒋华在京都念的大学,普通话带着浓浓的儿化音,他不解问,“你们怎么都这么嫌弃呢?”
“老师,”有人说,“有姚湛在我们班,谁敢当学习委员啊?”
“朱岩同学说得有道理,”蒋华一指朱岩,“学习委员就你了!”
朱岩做出个自插胸口?的姿势,倒在桌上。
文艺委员不用说,必须由女生担任。
夏客最后还是没按捺住骚动的心,上去捞了个纪律委员。
压轴的岗位来了,蒋华问:“最后一个体?育委员就无人问津吗?咱们班有三十七个男生,就没有一个运动男孩吗?”
蒋华想?激将,但没卵用。
理化班的男生十个有八个脑部发达,但四体?不勤。
高二?九班公认的最有运动细胞的那个,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裴寂的手?臂往前伸着,脸压在胳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睡梦中觉得麻了,他的手?指好几?次动啊动的,一直在谢云书的后背上轻蹭,谢云书还能听到他打着小呼噜。
蒋华期待的目光从所有男生脸上一一扫过,他扫到谁谁就用手?挡住脸,连谢云书都不例外。
海中的体?育委员每天出课间操的时候要站在前面领操,那是个特别出洋相的活儿,你要是认真跳吧,那妥妥是别人眼里的亮丽风景线,你要是不认真跳吧,那就跟个玩杂耍的大马猴没两样。
“都不给面子啊,”蒋华准备自己拍板了,“那我点兵点将,点到谁就是谁了啊……”
“老师,”谢云书举起手?,吸引了全班的眼光,他说,“既然大家?都不想?当体?委,那就凭实?力来竞争吧。”
蒋华饶有趣味问道:“怎么个凭实?力法??”
谢云书偏头往后方扫了一眼裴寂垂落在桌角的手?指,湛亮的眼眸里涌起深浓的笑意,他说:“您数一二?三,不想?当体?委的举手?,谁不举谁就是体?委。”
谢云书发誓自己提出这个建议绝对没有污更没有污蔑的成分,但是前排好几?个男生也不知get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个个捂住嘴巴笑成了羊癫疯。
女生们反应慢一拍,看到有男生笑得那么贼也红了脸。
还有几?个人顺着谢云书的视线看到了最后排呼呼大睡的裴寂,都忍不住诧异。
一鸣惊人你云哥,敢在睡着的狮子头上薅毛。
“有点意思,”蒋华很意外,也很赞许,“谢云书你很有想?法?啊。”
谢云书谦虚地抱了抱拳。
“全体?都有!”班主任蓦然平地惊雷一声吼,“听我口?令,我数到三,不想?当体?委的举手?,一,二?,三!”
唰唰唰唰,班级里顷刻间冒起一排小树林。
裴寂是在那个“三”字落地后才揉着眼睛醒过来,他茫然地望着前方竖起的一只只手?臂,正听到蒋华大声在宣布:“那就欢迎裴寂同学担任我们高二?九班这学期的体?育委员,大家?鼓掌!”
啪啪啪啪,掌声雷动。
裴寂:“???”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书呆子,”裴寂用手?指用力戳了戳谢云书,少年?头发乱得像鸟窝,白皙的脸蛋上印着几?道趴桌上轧出来的红印子,因为刚刚惊醒声音有点哑,透着无辜的茫然和困惑,“什么情况这是?”
谢云书转头看着裴寂,一字一字特诚恳地说:“人在桌上睡,官儿从天上来,恭喜恭喜,裴·体?育委员。”
————
开学这天结束得早,下午四点多?就放学了,谢云书先绕到四中接上裔玲玲,两人一块到家?,就发现一楼他妈的公司里热闹极了。
诚如祝君兰所说,云家?公司现在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新招的三个员工都是大专毕业,虽然没什么工作经验,但都很勤快老实?。
此?刻公司里所有的人都围在一张办公桌前,兴致勃勃地看着桌上的电脑。
谢云书走过去一瞧,“嗳”了一声:“妈你买电脑了?”
“是啊,”祝君兰笑着指了指坐在电脑前面正在啪嗒啪嗒敲键盘的那个年?轻人,“小申是学计算机的,他帮我弄了个网店,以后咱们在网上也能卖衣服。”
小申是祝君兰招的两名业务员中的那个男孩,全名叫申国亮,他转过头对谢云书笑了笑,以示招呼。
谢云书非常惊讶,这个时候的网购还是个新鲜物,他的打算是等?淘宝上线再给他妈推荐,谁知他妈又先行?一步,先在eBay上开店了。
他重生的挂好像都点他妈身上去了。
小申正在编辑店铺,从图片陈列到文字说明,弄得有模有样。
“祝总,”小申问,“咱们设多?少件起卖?快递公司选哪一家??运费选什么标准?”
祝君兰还在考虑,谢云书先出声了:“单件起拍,运费选免费的。”
“啊?”小申说,“那咱还得自己搭运费?多?亏啊!”
谢云书:“你把?衣服的单价提高一点,运费就出来了。”
开玩笑,你们卖的是女装,女性是很会过日子的,几?百几?千块的手?包护肤品可以按月淘汰,但网购加几?块钱的运费就是不行?!
祝君兰一拍手?:“对!衣服贵点不怕,运费不能让客户出!还是小书想?得周到!”
小申只得照办。
公司的电话响起,祝君兰去接,另一个女业务员徐淼淼看老板走开才敢发出自己的疑惑:“这样会有人买吗?”
谁买东西不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啊?
这都天南海北的,咱们自己知道自己不是骗子,可人家?能对咱们放心先付款后等?货吗?
网上谁认识谁啊,万一咱们发了货人家?还退款呢?
小姑娘一连问了好多?问题,对网购这玩意非常不信任。
徐淼淼的疑问其实?也是当下电商面临的最大问题,华国的电商平台起步维艰,就是因为支付信用的掣肘,这个问题直到出现第三方支付担保平台才得以彻底解决。
谢云书眼睛微微一亮,他问小申:“你Java学得怎么样?”
“什么?”小申茫然,“嘉文是什么?”
谢云书惊了:“你不是学计算机的吗?”
“是啊。”
“那你怎么不知道什么是Java?”
小申:“我不知道啊。”
谢云书:“那C++你总会吧?”
小申:“C……嘉嘉?”
谢云书:“……”
小申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上大学的时候……成绩不太好。”
岂止不太好,毕业的时候课本保存得可好了,养得可白了。
谢云书沉痛地拍了拍小申的肩膀,难怪一个学计算机出身的来做服装业务员,看来捣鼓网店就是小申的学术极限了。
谢云书:“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曾经有一个截胡二?马一王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却没有珍惜。
小申:“???”
“要努力学习啊,”谢云书语重心长?道,“有一天你就会明白,学习才是通往财富的唯一密码。”
……
晚上祝君梅和钟佳明也来家?吃饭。
谢云书和裔玲玲各自在房里写作业,写到一半小丫头来敲门,拿着英语一课一练来问题。
门开在那。
客厅里传来祝君兰接电话的声音:“……妈,不是我看不起大嫂,是她?真的不适合到我公司来做事,她?要是只想?做个保洁,我给她?推荐别的公司,别人家?待遇比我好多?了,我小公司刚起步,还用不着保洁员……”
谢云书一听就猜出来电话那头准是他外婆。
拜他三姨祝君莲那张开水都烫不住的嘴巴所赐,大半个兴阳村都知道祝君兰自己开了个公司。
这几?天祝君兰的小灵通都快被打爆了,好几?个人都想?到她?这来寻个活计。
亲戚们都说你总归是要请人的,请谁不是请,请自己人才最放心。
祝君兰是个软硬不吃的,她?两辈子没承过几?个人的情,谁也别跟她?讲人情,大姐大嫂七大姑八大姨,我遇着难处的时候你们把?我当自己人了吗?
搬出老太太来也没用,老太太的面子祝君兰也不给。
祝君梅看她?回绝得那么斩钉截铁都替她?发愁,这得得罪多?少人。
祝君兰却无所谓,她?挂断电话对祝君梅说:“咱大姐大嫂,都不是能出来做事的人,我开公司是要挣钱的,招人是来做事的,不是让他们来打发日子的。你信不信她?们要是来了我这,第一件事就是攒个麻将台子?”
祝君梅想?了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祝君兰把?茶几?上的东西归了归,跟祝君梅一块剥毛豆:“她?们真有那个做事的心,一双手?脚去哪里找不到活干?她?们要是真能在外面历练出本事来,我出高薪去请她?们来我都愿意。”
“二?姐,”祝君梅真心笑道,“你跟从前比,真的变化太大了。”
以前的祝君兰手?脚勤快,能干,嘴皮子也俐落。
但那就是一个普通妇女操持家?事的能耐。
祝君兰以前脸皮薄,亲戚朋友但凡有个什么要求的,只要她?能做到,就很少拒绝,委屈着自己,还讨不着三句好。
现在的她?二?姐,怎么说呢?
“有原则,有格局。”祝君梅下结论。
祝君兰笑了:“年?岁大了,总要长?点脑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姚湛:我总觉得我是拿了纯元皇后的剧本,九班的学霸,海中的校草,谢云书的白月光……就是不露脸。
裴寂:你这么一说我就很想赏你个一丈红。
江行止:那年杏花微雨……行云永远的神。
谢云书:其实四大爷最在意的还是挂在狂徒腰上的孙答应的肚|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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