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姓中年男子转过头看了吴争一眼,原本他无意与陌生人纠缠,正如他说的,家中妻子因长子的死悲恸欲绝,需要赶回去。
可久居上位者身上,总有一股子慑人心魄的气势,虽然无形,但事实存在。
特别是象吴争这样一个从战场上滚过来的上位者,说句夸张的话,连目光都可以杀人。
谭姓男子无意识地回身,拱手道:“敢问这位郎倌是在与谭话说话吗?”
吴争拱手回礼道:“正是……敢问大叔怎么称呼?”
“鄙人姓谭,名奇。”
“谭大叔有礼。”吴争微微一揖。
谭奇揖身回礼。
“方才听谭大叔说到不想申诉……敢问,为何?”
谭奇眉头微微一皱,停了停道:“这是谭某私事、家事,不劳郎倌动问……谭某犬子新丧,你若无它事,谭某告辞了。”
吴争平静但执拗地道:“观谭大叔言行,该是读书人?”
一边黄家娃儿上前一步,代答道:“我舅舅是崇祯九年举人……。”
“失敬,失敬。”吴争淡淡道,“不过按理说,既是举人,谭叔为何不想申诉呢……?”
谭奇有些烦了,他冷冷道:“郎倌休管他人私事。”
边上黄家娃儿也道:“敢问兄台是何人?”
二人语气已经不善,要不是吴争身上有这股无形的气势,和身后鲁进财三人牛高马大的,怕立马就会被驱逐出酒肆了。
也对,谭奇好歹是举人,哪怕无官职在身,那也是有功名的人,只要这方土地还是明地,那么,他的功名就无法被剥夺。
而黄家娃儿刚受封三级县子,见官大一级,就算知府当面,那也得给三分面子。
吴争神色依旧平静,他没去理会黄家娃儿,看着谭奇问道:“谭大叔别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是好意……既然令郎为国捐躯而没有得到应有赏赐、抚恤,就该申诉。”
谭奇皱眉不耐道:“谭某说了,这是我家家事……!”
“不!”吴争一口打断道,“这虽是你家家事,但更是公事、国事!”
不得不说,能象吴争这般说话的,确实给人的感觉,非同常人。
谭奇神情也变得慢慢严肃起来,“敢问……此话何意?”
“大叔以一己之私,使得军令名存实亡,岂是家事?”吴争严肃地说道,“令郎是功是过,自有军法评判,若人人都象大叔一样,以家事度之,则功必赏、过必罚的军法就形同虚设……试问功不得赏,过无须罚,那战端再开之时,还有多少人甘愿与敌血战、效命沙场?”
这话听起来有些荒谬,可却是事实。
士兵处于劣势,无法与上官争,那么,所受的委屈慢慢积累,最终使得军令无法畅通,毁掉的就是一支军队、一个国家。
谭奇可以因自身原因,不向官府申诉儿子的赏赐和抚恤,但这事如果传了出去,坊间就会说,是官府之错,甚至会传出有人张冠李戴、贪墨了谭家儿子的功劳。
事听起来不大,但后果却会很严重。
谭奇惊愕地看着吴争,他已经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不同非响,绝非常人。
“敢问郎倌……究竟何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