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帝只给他留了最后一口气,他这次出逃直到回来,那位天帝脸上并未表现一丝不快,甚至带着淡淡的笑容,饶是任何人看到都会认为他是位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父亲吧。
梁枫只记得自己一直都在拼命的求饶,他痛得实在再难以忍受下去了,如果不是已经病得太重的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离开自己的军队回到这里的,他这样的身体不可能吃得住那样的折磨的,他看着刑具在昏暗的灯光下的冷光,曾经杀人百万,身经百战的少年吓得脸色惨白,不顾一切地哀求他能见到的每一个人。
那个天才而跋扈的年少将军,像条狗一样地求自己这种人使得侍卫们心里获得了极大的满足,而他们的良心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蒙尘,因为这家伙可是伴随着灾祸来到九重天的祸世元胎,如果他逃跑没有一丝代价的话,这是对整个九重天不负责任。
“求求你,”少年的眼泪顺着苍白的脸流了下来,他太害怕了,然而他的挣扎对押着他的侍卫而言几乎是不痛不痒,他被按在刑架上时接触到冰冷的金属使得他再次挣扎了起来,梁枫只记得他当时真的已经用尽全力了,手腕被强横地按住,拴上了铁镣,他的挣扎使得手脚都被割伤,粘稠的血液溢了出来他突然发现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痛。
一直挣扎的少年安静了下来,他低下了头,白发从肩头滑了下来,凋敝的颜色仿佛衰败与死亡本身纯洁无暇,白色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在眼底筛下一片阴影。
他不再挣扎也不再求饶了,命运已然注定,他只能忍受,忍受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尽头的生命。
梁枫感觉自己脑子中有一根弦似乎崩断了。
再之后他一声不吭,似乎已经不会痛了一样,顽强地保持着清醒,分筋错骨,皮开肉绽,他知道他可以被治好,他知道他们现在变成了不舍得自己死掉。
唯一依旧感到痛苦的是,大概自己带出来的兵,会被天帝全都杀掉吧。
如果只是解散的话也没有关系,梁枫天生记性极好,一目十行又过目不忘,他记得每一个士兵的名字,姓氏名何,家住何方。
如果他们一起受到了什么不公平的待遇,他会一一讨要回来的。
不会有人可怜他的,梁枫平静地想,只是不知道他们如果知道自己是梁枫的话,还会不会追随他了。
他曾感受过温暖和关怀,也感受过尊重和信任,而他现在又要失去一切了。
少年合着眼睛,感觉眼睛酸涩,然而眼泪却已经流干了。
他应该早就流干了才对,他为什么要乖乖的回来了呢,为什么还要心存这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认为他们会念在自己多少也算拯救了一回九重天的份上放他走呢,只能说明他是个蠢货罢了,怪不得任何人。
梁枫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摸着他的肩胛,他身上的伤口虽然会愈合,但是皮肤会虬结成疤,那里有一道格外深长的。
是他很小的时候留下的。
他推倒烛台的那次,有位宫女一把将铜质的另一根烛台冲他劈了下来,他背着身子没有发觉,锋利的铜器深深地割开了他的皮肉。
后来那位宫女因此得到了表彰,成为了领班。
他记得自己身上每一道疤痕的来源,没有亲手为他留下疤痕的人,这个宫殿里大概只有梁栋了吧。
他感到了一丝淡淡的好笑,越是风暴的中心越平静,此言不差。
梁栋一身清白,他连阿猫阿狗都没伤害过。
而他一身污秽,满手血腥。
然而他现在越发的感觉,自己的运气还不错,梁枫这个名字下的他依旧有人追随也有人并不在意这个名字。
老天帝说的不错,是有人在爱着他的。
可惜抱歉的是,应该不是你们。
江白露手里随意地捏着那个本子,仰起头看着日光,“今天天气还真是好呢。”
少女眯着眼睛,伸出手似乎想要捏住日光,很是享受的样子,她突然想起了自己还剩下半瓶的桂花酒,拿起来看了看幸好没有洒出去。
“说起来陛下知道御花园应该怎么走吗?”江白露问道,她的备忘录告诉她那是下一个目的地,“禽兽们都编了数字,我得去看一眼他们处理完了没有。”
“工作都安排下去了。”江白露说,“其实我也就是过去添添乱而已。”
梁枫听着少女有一句没一句地讲着些目前的事情,有趣的,无聊的,哭笑不得的,乌龙的,江白露的声线很好,清淡而微薄,好似秋日清晨稻芒上的白露,通透,清冷而美丽。
“你大概几时结束?”梁枫询问道。
“这个看有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吧。”江白露说,“陛下有什么事吗?”
“衣服,”梁枫开口说道,“还有首饰,朕准备过一些。”
“只是抱歉一直没有想起来让你试一下了。”
大概是这个女子总是让人觉得她什么都不缺,这件事,他还真是放置的太久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