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你千万别把社教工作队当鬼。”
秦晴也笑了:“在他们眼里,我们江心洲是资本主义,是牛鬼蛇神。”
前面经过一座水电站。水电站像一头牛,骑在无为大堤上,一边连接着一条宽广的河道,茫茫白水,像一面镜子一样;另一边连接着长江的港湾,那是幽深的静池。
穿过水电站洞开的机房,那边的大堤正在施工。大堤局请来的施工队给大堤内部灌浆。通过灌浆堵塞堤身的缝隙和蚁穴。地面像网一样摆布着粗细不一的运送泥浆的管道。
地面有点滑,他们只好下车。穆广先搀扶秦晴,把她送过去。送过去要翻越一道高高隆起的主管道。送过去之后,穆广又回来搬自行车。当他扛着自行车翻越那高耸的管道时,没想到,管道外面的泥浆把他滑倒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秦晴伸手将要拉他的时候,穆广滑倒了,连人带车一齐从大堤外的石头护坡上滚下去。底下,石头是坚硬的;上面,自行车是坚硬的。两硬之间夹着穆广的肉体。
穆广本能地:“哎哟!哎哟!哎哟!”就像电影上审讯室里实施酷刑时,犯人的惨叫。
秦晴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听到过穆广那样惨叫过。每一声惨叫都像一只手在使劲揪着她的心脏,让她痛楚!
夜色为这惨叫蒙上了一层恐怖!在那一刻,秦晴感觉,她就像失去易洲一样将要失去穆广了。
她一边喊着:“穆广、穆广!”一边往下跑。护坡上散落着大石块把她也绊倒了。
看到秦晴摔倒,穆广喊:“秦晴,别动!”
这两个人都非常坚强,都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软弱,都迅速地站起来,走向对方。
穆广是搬着自行车站起来的,更确切地说,他是一只手拎着自行车,另一只手牵着秦晴的手走回大堤的。
到了堤埂上,相互看了一下有没有受伤,秦晴难过地哭了,她紧紧地拥抱着穆广,激情澎湃地吻着他。想不到新婚之夜的能量,用这样的方式释放了。
穆广走回去,摸了摸管道,抬腿板了它一脚:“老子日你祖宗!身子骨要是没个过硬的底子,今天老子就把小命报销在这里了!”
当他走回来时,秦晴发现,他的腿有点瘸。秦晴蹲下来摸他的腿:“伤哪儿了?”
穆广:“撇了一下,走几步,松快松快就好了。我们推车走走吧。前面不远了。”
秦晴:“我来推吧?”
穆广:“没事了。”说完倒吸一口凉气,那是忍痛的症状。
秦晴:“穆广,对不起!为我爸的事,让你新婚之夜竟然受这么大的苦。”
穆广笑了:“我是新婚之夜,你不也是新婚之夜吗?再说,你爸不也是我爸吗?”
“那不一样!”
“其实,这是个意外,我也大意了。这一段路,我们都很熟。”
“是啊,过去上高河中学,每天走四趟呢,每一片巴根草都踩熟了。”
“秦晴,你还记得刚才我们经过的那个水电站,里面什么样子吗?”
“怎么不记得呢?里面有四台巨大的柴油机。”
“机组旁边有一个水泥台子。看机子的人经常在那上面下棋。夏天就在那上面睡觉,凉风席席,简直是神仙。”
秦晴格格地笑了:“看机子的人光着膀子,仰八四叉地睡着。有一天,一个男生拿毛笔在他胸口画了一只大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