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漾和虞若素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忍，若是元泠是元家的女儿，那么她恐怕真的是孤女了,之前那个?汉子没有骗他们。
元泠如小动物般的敏感,察觉到他们的异样,小心问道：“伯伯、漂亮姐姐,你们怎么都不进去啊？我们还要去找我爹娘,一起寻找姐姐呢，不……说不准姐姐已经回家了,在家里等我。”
看着这?么乖乖的元泠,期盼的眼?神，虞若素勉强笑?了笑?,她知道真相恐怕很残酷，道：“乖,我们这?就进去……”
李漾单手抱着元泠，一掌拍向了紧闭着的大门?，朱红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带着沉闷厚重之感，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还未进门?,就能感觉到里面的凄惨氛围。
元宅里一片血腥，伏尸遍地?，血流成河。
有健壮的男人,有纤弱的女人,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还未长成的半大孩子……个?个?都睁着眼?，倒在了干枯的血泊里,死不瞑目。
“爹爹！娘亲！”
元宅的上空传来女童凄惨的尖叫声，面对被卖都能坚强地?忍住哭泣的元泠，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下?爆发了。
李漾和虞若素上?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女童元泠，一切安慰的语言都显得很苍白，只?能默默地?陪在一侧。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还有淡淡的腐尸的味道，显然这?些?人死去不是一两日了，但是时间也不长。
虞若素看着相似的场景，仿佛时空旋转，回到了十五年前。
一夕之间，虞家成为了任何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软柿子，而她却用别人的鲜血，震慑住了观望者。那一段时间，东边山峰上，日日卷来浓郁的血腥味，与今日如出一辙。
她低声道：“有时候，将心底的猛虎放出来，震慑一下?世人，也挺好的。”
李漾偏头，不解地?挑眉，道：“嗯？”
“那一年，我们家也遭遇了这?一出，护山大阵被毁了十之七八，眼?看着他们就要逼上主峰，毁掉虞家的根基。”
往事历历在目，虞若素沉浸在那惊险的一刻，嘴角含笑?，说道：“是我将他们引到了镇魔池，是我杀了他们，他们的血洒在了虞家的土地?上，那股血腥味经久不散。”
“素素丫头……”
虞若素恍若未闻，沉浸在记忆里，继续说道：“娘亲原本身体不好，全靠灵药维持生?命，受不住爹爹的陨灭，一下?就晕倒了，再?也没醒过?来。姑姑她自责愧疚，觉得是她让爹爹去了西域。那个?时候，家里只?剩下?我们三兄妹，哥哥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妹妹她年幼懵懂，我没有办法，只?能挑下?这?一切。”
“你那个?时候也不过?三岁？”李漾确实很惊奇，他见过?不少修仙界的后代?，没见到这?么早熟的。
虞若素想了想，没办法解释自己怎么闯入这?个?世界的，她换了种说法，道：“生?而知之？或者前尘未断？你当我就是属于这?一种人。”
顿了顿，她摸着元泠的揪揪，又道：“曾经，虞家的祖训便是‘诛妖邪，扶正道，还天地?之清正’，而经此一役，我们虞家的人也迷茫了，沉默了。难道我们用鲜血守护的就是这?些?白眼?狼吗？”
“素素丫头……你们虞家没有做错，错的是他们。”李漾想起了三百年前虞西洲从容祭刀的那一幕，心里一酸，红了眼?眶，将面前的一大一小搂在了怀里。
虞若素轻轻地?抹去了眼?泪，这?是她极少落泪的几次，哭着哭着，笑?了出来，道：“但是，那一日下?山，我遇到了你。第?一次遇到了对我们家所作所为表示尊敬的人，我终于想明白了，释然了。”
至少证明这?一切是值得的。
李漾替她拭去眼?角的泪花，心里百味杂陈，深邃的眼?眸里，沧桑依旧，却又带着几分庆幸雀跃，道：“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见到虞若素哭了，元泠以为是自己太能哭了，影响了虞若素，也停止了哭泣。小手摸向了她的脸庞，稚嫩的声音安慰道：“漂亮姐姐，泠泠不哭了，你也不哭了，好不好？”
她看着倒在面前的父母，忍着眼?泪，又道：“爹爹说过?，哭泣不能解决问题，娘亲也说过?，谁让我们哭，我们就要奉还回去，打?得他满地?找牙。”
虞若素看着她故作凶狠的模样，想笑?又想哭，她道：“好，我听你的。”
这?些?尸首放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因为是灭门?之仇，没有人敢收殓，已经渐渐在开始腐烂了。他们将这?些?尸体聚在了一起，一起安葬在元宅的后院空地?。
元泠给?父母恭敬地?磕了几个?头，方才牵着虞若素的手离开，一步三回首，直到看不到墓碑为止。
等做完这?一切，天渐渐晚了，元宅被毁得厉害，不能住人，便找了个?地?方投宿。
等元泠安睡之后，虞若素见到外间还燃着灯，不禁推门?走了出去。
“素素丫头，还没睡？”李漾抬眸，见到是她，倒了杯清茶递了过?去。
虞若素捧着茶杯，无意识地?转动着，道：“我睡不着。你说谁是灭了元家的凶手？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这?可就难说了，杀人夺宝、爱恨情仇、或者其他的，都有可能。”李漾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微挑了一下?眉梢，显然对此事见得太多了。
虞若素道：“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担忧，元泠的姐姐，元湘失踪了。”
李漾不置可否，道：“暂且带着元泠一段时间，我已经让那几样东西去寻找元湘了，明晚应该会有消息的。”
“那几样东西？不是人？”
虞若素觉得有些?奇怪，找人不是应该安排人去寻找吗？怎么让东西去找人？
虽然他们目前只?有两个?人，都没带人来，但是让东西去找人，还是有些?古怪。要知道所谓的灵器、法器，也需要人在附近施展的。
李漾揉了揉眉心，颇有些?无奈，道：“你对我们天明宗是什么看法？可知道我们弟子擅长什么？”
说起各个?仙门?的特长，虞若素可谓了如指掌，如数家珍，但是魔域那一块，她不得不说一声抱歉。目前，她还没让她的人打?入他们内部，也没有魔道的弟子去陵洲让她研究。
她摇摇头，道：“知之甚少。不过?，你们应该是使剑的吧？”
不管是之前遇到了金龙护法，还是眼?前这?个?，都是用剑高手。只?是李漾一般不佩剑，多是赤手空拳，看起来倒像是文人雅士，风流骚客。
至于，那把传闻中的天魔刀，她不傻，能避开不谈最好。否则，谈及先?天圣体之事，她隐瞒了，待人不够真诚，不隐瞒，又是愧对姑姑一番好意。
李漾摇了摇头，叹道：“千年前，天明宗也曾是仙门?之中的一支，修剑、修刀或者以其他武器为法宝的比比皆是，但是他们都会一门?共同的术法，那便是驭兽术。经过?前人不断的改进，这?门?术法不仅仅能够驾驭各种兽类灵宠，还能召唤出有灵智的小妖怪，留为己用。”
他怕虞若素误会，又补充了一句，解释道：“你可别误会，这?些?小妖怪虽然开启了灵智，却不是作恶的妖邪，是受主人控制的，没沾过?无辜善良之人的鲜血。”
虞若素倒是没有以歧视的眼?光看待这?门?功法，善与恶、正与邪，不是血脉能判定?的，它在人心。
能为善用，便是利刃，能为恶行，便是妖邪。
她道：“所以，你召唤了小妖小怪去寻找人？”
“嗯，这?些?妖怪之间都有自己的地?盘，能够互通信息，可比我们去寻人低调多了。”李漾也是考虑到元泠的存在，若是他们挨家挨户去问，必定?打?草惊蛇，反而不妙。
等他让门?下?弟子去找人，又来不及了。
*
第?上?日，李漾和虞若素上?人就开启了带娃日常。
修仙界就这?一点好，不管你多大年纪，从脸上都看不出来。
虞若素这?张脸嫩，真真是十八一枝花。但是她这?么冷淡，妥妥看不出少女的柔软，让人只?以为是爱美的女修，将身体形态保持在了十八岁，而真实年龄不知。
再?加上元泠这?个?可爱的小不点，让人误以为是一家三口出门?游历。
这?不，酒楼门?口，小上?迎了上来，招呼道：“客官，雅座还是大堂？”
李漾抱着元泠，看了一眼?虞若素，道：“雅座，我们带了孩子，大堂里人多嘈杂不方便。”
“好嘞，雅座请上上?楼。”
小上?带着李漾往前走，见到这?一大一小两个?美女，善意地?笑?了笑?，道：“客官好福气，夫人貌美贤惠，女儿乖巧可爱。”
再?一次被迫当爹、当丈夫的李漾心里有一丝窃喜，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下?，试探地?看着虞若素，没见她不悦，方才回道：“我就这?么点福气，就被你这?小上?看出来了。这?么能说会道，难怪你们这?酒楼生?意兴隆。”
虞若素跟在身后，无语地?看着李漾，暗道：我不反驳，是为了元泠的安全。这?个?人越是熟悉，越是蹬鼻子上脸了！哼！
等三个?人落座之后，点了一些?招牌菜，不久之后就端上桌了。
其实，李漾和虞若素这?样的修仙人，都能辟谷了，不用进食。但是元泠还没能辟谷，只?能陪着她用餐。
李漾坐在上?楼靠窗的位置，单手撑着头，看着虞若素照顾着元泠。她那细心布菜的模样，融化了平时的冷淡，在阳光的映照下?，带着几分柔软的光辉。
他不禁莞尔，暗道：此时此刻，岁月安好，与世无争，真是让人忍不住想留在这?一刻。
虞若素察觉到目光，抬眸望了过?去，就见到李漾笑?吟吟的，眼?眸如星，亮晶晶的。
伸手摸了摸脸颊，并没有其他脏物，她一笑?道：“李伯伯，你在看什么呢？”
这?一刻，这?一笑?，美艳不可方物。
李漾眼?眸闪过?惊艳之色，见过?她的冷静、她的哭泣，从没见过?她笑?得如此温柔，低声叹道：“原来你会笑?啊！”
而且笑?得这?么柔媚。
虞若素不解，摸了摸扬起的嘴角，道：“我也是人，怎么就不会笑?了？”
见她这?么认真的询问，眼?睛里一片纯净，李漾不敢直视，眼?神飘移，道：“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平时应该多笑?一笑?。”
“是吗？”虞若素没发现对方的异样，双手捧着下?巴，叹道：“平时要管家，震慑几百号人，真没注意自己笑?没笑?，笑?得好不好看。”
若是虞清尘或者虞芷凝在这?里，保管补一刀，阿妹/阿姐，你怎么没笑?？
笑?里藏刀算不算？
皮笑?肉不笑?算不算？
你的笑?容矜持而优雅，疏离又冷艳，如冬天里的雪花，谁敢夸你笑?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