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庭这天清晨异常闷热,天空断断续续落着雨滴,但仿佛随时都会降下的阴霾却并没有使医院外围着的媒体少一些,江燃坐上周成业派来的车,透过色调阴沉的车窗,长|枪短炮的闪烁落在他的眼里,就像一场隔着屏幕,令人无法感同身受的闹剧。
他看了一会儿便阖上眼,等车驶到法院的时候还没轮到他出场,江燃走进来就看到法庭前方有个律师模样的人正在陈述着什么,整个环境安静而肃穆。
江燃的脚步在瞥见被告席上周辅深的背影时就顿住了。
但还没等他发酵出更多情绪,坐在听审席边上的人就突然站起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对方给他让开条路,问道:“要进来吗?”
江燃一愣,扫了眼对方身上的制服,随即道:“谢谢。”
刚坐下,他余光就察觉到被告席有一道视线霎时攥紧了他,江燃没有抬头,但即便如此,他依旧能感觉到其中暗含的热切,就好像在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想把深爱你的男人送进去吃牢饭,看他身败名裂吗?你做不到的……’
耳畔又响起那句低语,江燃不耐地闭上眼,眉宇不自觉紧皱起来。
律师最后的陈词也在这时落入他耳中:“……可以得出被告人并非主观故意进行杀人的结论,以上就是我的观点。”
江燃睁开眼,或许是他的反应有些过于平静,旁边的警察这时状似不经意地偏过头来,跟他解释道:“他对犯人头部重击了十三拳,但都不是致命伤,真正致犯人死亡的是他手上的戒指,再加上正当防卫的判定……这事估计大不了。”
听完这句话江燃脑海中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周辅深还带着婚戒吗?他压根没注意。
他对旁边的警察点了点头:“我知道。”
对方及时伸出手来,道:“我是你的粉丝。”
江燃笑着跟他握了握手。
刚巧在这会儿,法官开始传证人上庭,顿时所有目光都朝这边投了过来,其中当然也包括周辅深的。
他盯着江燃脸上未散尽的笑意,忽然有种世事并未尽如他所料的阻塞感,他想象中江燃应该憔悴、沉默、饱受煎熬,不应该满身轻松自然,就像刚摆脱了什么沉重的负担,从一个美好的清晨醒来——当然他并不是想要看江燃难过,但他只是希望他的燃燃能够表现稍微在乎他那么一点、一点点。
周辅深攥紧手掌,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他此刻的望眼欲穿,但江燃却始终没有分出丝毫视线来回应他。
站在法庭上,江燃拿起准备好的证言,上面需要陈述的东西江烽早就替他整理好了,他其实只要照着念就好了,一套流程走下来,基本该回答的东西都回答完了,暗自松了口气,江燃此刻才觉出自己手腕有些微微颤抖,不过好在马上就有人上来引领他退庭。
外头的工作人员似乎是看他脸色不好,专门给他准备了个轮椅,江燃坐下来,没一会儿江烽姗姗来迟,说要接他回家。
“我想等出结果再走。”江燃摇摇头。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里面终于传来了消息——判决无罪,当庭释放。
人群渐渐三三两两走出来,江燃被江烽搀扶着站起来,刚要迈步,有个穿西装的人突然一路小跑过来,脸色为难道:“江先生,能暂且耽误您些时间吗?我的委托人……周辅深他想跟您谈会儿话。”
江烽闻言蹙眉,但还没说话江燃就抬手制止住了,他看起来好像对此并不意外,十分平静道:“好,但我想就在这里,在有警察看守的情况下听他说。”
……
调解室里的空气沉寂无比,隔着一道玻璃墙,外面就是来来往往的警察。
周辅深坐在对面,接近半个月的关押生活并未使他显得太过颓废,至少那道身姿依旧挺拔、笔直,带着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催折的矜贵。
可当他目光触及江燃时,那些深不可测的东西转瞬就化作浅显易懂的热烈,望着眼前人道:“我一点都不意外你会来,燃燃……我知道你不会放任我不管,就像当年在婚礼上你发的誓——”
江燃打断他:“你知道是你爸上门来求我,我才会在法庭上那么说的吧?”
“不,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了,燃燃。”周辅深道:“如果你不愿意,没人能逼迫你。”
“是啊,你明知道,但还是逼了我四年。”江燃冷淡地回答,他顿了顿,又低低地、宛如控诉般道:“周辅深,你就是个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