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湖水冰凉刺骨,程茵觉得周身被寒冷刺穿,湖水深不见底,浮沉之间的胡乱挣扎毫无意义。
双腿胡乱扑腾着依靠着本能想要冲出水面,张着嘴想要呼救确是徒劳,嘴巴刚一张开就被湖水灌满,呛得鼻腔生疼。
最后,程茵耳边除了荡漾的水声什么都听不到,视线也渐渐下移,直至整个人下沉……
原本湖面上被打散的月光重新又安详起来,她像一只水中随波逐流的海草,软若无骨。
程茵突然就不怕了,用残存的意识感受生命渐渐被吞噬,下一刻,她笑了,口鼻中浮出一串水泡。
她心想:这样残忍的一生真的就这样过去了吧,也好……那么郑寒问,若有来世,愿永不相见……
***
郑寒问去府衙奔走了整整一日,上夜后才乘着马车回府,马车在府门前停下,郑寒问兀自下了马车,松了松疲惫的筋骨。
府门有一小厮慌慌张张带着哭腔奔出来,步子尚未停稳便扑通一声跪在郑寒问脚边。
郑寒问尚来不及问话,便听小厮哑着嗓子道:“世子,大事不好了,世子妃她……她溺水身亡了!”
郑寒问原本松散的身子忽的一紧,只觉得头顶百汇处“嗡”地一声,他蹲下/身来,视线与小厮平齐,抬手揪起小厮衣襟问道:“你说什么?”
“世子妃她溺水身亡了!”小厮重复道。
郑寒问觉得头都要炸开,目光偏移到府门内,还在幻想着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程茵因为赌气在逗弄他!
郑寒问一把将小厮推开,起身奔进府内,一进了门他便感觉到气氛不对,丫鬟小厮都不见了,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大步流星来到正堂,这才见所有人都齐齐围在这里,众人听见脚步声,皆朝这边看来,而后默契的各自散开,为郑寒问让出了位置。
透过他们让开的空档,郑寒问见地上铺着一张紫竹萎席,上面躺了个人,用白布盖着头面,周身浸了一圈水渍。
一旁跪着哭的几乎昏厥过去的素莲,正趴在尸身上不肯离开。
郑寒问面无表情,双腿像是灌了铅,整个人的血脉都向头顶暴/动,随时叫嚣着要炸开。
郑寒问的心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从心底推上喉颈,他喉节微颤,不由自主的慢慢朝前走去。
行至堂中,郑寒问单膝跪地,颤抖着将手伸出,迟疑了几次才下定决心似得将白布掀开。
未掀开之前他还在幻想,幻想程茵突然从一旁像鸟儿一般跳出来,大声笑着取笑他,说他上了自己的当。
可白布一落,这样的幻想也随之破灭了,白布下,程茵紧闭着眼,苍白的脸上透着青,双唇与脸色无异,毫无生气。
郑寒问觉得头痛欲裂的同时心也仿佛在被人凌迟。
他干张了嘴失声良久,最后终于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怎么回事?”
声音低沉,带着来路不明的杀气,将在场的人都吓得不敢妄自开口。
“素莲,世子在问话。”严路蹲身/下来,脸色沉重,依旧理智清醒的问话素莲。
素莲心里对郑寒问的厌恶不是一天两天,眼下不想多与他废话,索性只哭不答,全当没听到,左右要杀要剐全随他去!
见素莲毫无反应,人群中一个小厮大着胆子站出来斟酌了道:“回世子,先前听素莲姐姐说,世子妃在后院凉亭上,遣素莲姐姐回来拿衣裳,再回去便不见了世子妃人影,素莲姐姐四处寻找,最后发现湖边有水渍……后来就……”
郑寒问听后闭上了眼,觉得眼眶生疼,他想质问素莲为何放任她自己在院中,他想质问为何程茵落水时府中无人察觉,又回想这两日的种种……最该质问的,难道不是他自己吗!
郑寒问脑子一片混乱,猜想着她是意外落水,还是有意支开素莲。
忽又回忆起之前程茵问他信不信她的时候,见他沉默不语后露出的那失望透顶的神色,联想到她落水,居然生出了个可怕的念头。
郑寒问抬手轻抚程茵的脸颊,与他想象的一样冰冷僵硬。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郑寒问声音嘶哑,像是在对程茵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此时,郑庆和得了消息带着人匆匆赶来,见了程茵的尸首,着实心痛又无奈。
打听了前因后果后又言:“我已命人去给程府报了信,程家估计很快就会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程茵怎么跟命案牵扯到一块儿了,现在又溺水而亡。”
郑庆和手背和手心叠在一起拍了拍,随即又摊手道:“这人多嘴杂,不过才这一会儿的功夫,我便听着府里下人谣传程茵是畏罪自尽!”
素莲听言瞪大双眼,随后直起身子大声吼道:“小姐不是自尽,小姐也没有杀人!你们血口喷人!”
素莲抽抽噎噎的喊叫,惹得众人侧目,心想这素莲敢在安北侯和世子面前大吼大叫,命不想要了?
“素莲,你好好说,为何你说世子妃不是自尽?”严路平静问道,希望可以指引着素莲将事情说清,见素莲又是沉默,严路又道,“素莲,事关世子妃清誉,你就忍心看着世子妃死的不明不白还背了个畏罪自尽的名头?”
素莲终于冷静下来,一字一句认真道:“小姐没有杀人,也没有想过自尽,因为小姐想着跟世子要和离书离开这里,小姐不会骗我!”
“和离书……”郑寒问喃喃自语,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程茵,“我究竟将你伤成什么模样,居然让你想跟我要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