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结束山海境试炼就溜出去不着家想来怎么也要挨一顿训斥的。
但左嚣却只是笑眯眯地看了他两眼。
“自去别院歇着吧。”老国公摆了摆手:“我与你姜大哥还有一些修炼上的问题要讨论。”
左光殊很有些迟疑地转身:“那我……走了?”
哐当!
两只脚刚踏出去院门已经合上。
那雕纹华丽的厚实大门有一种一梦黄粱的岁月恍惚。
让左光殊愣了一愣。
我只不过出门转了一圈……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马上走驻足在门外听了一阵。
院子里传来姜大哥认真请教的声音还有老人和蔼的笑声不时响起。
他撇了撇嘴。平素指点自己修行的时候老人家可没有这么爱笑……
心中倒是没有什么泛酸的情绪只是突然想起来……此去山海境那么久娘亲也一定等得很心焦啦!
左光殊将身一晃。
脚下抹了油般那边跑到这边这一边又往另一边跑。
娘亲住的院子与其说是院子倒不如说是一座小型宫殿。
其实是当年成婚时楚天子专门下旨令大匠师比照玉韵长公主在皇宫里所住的韶殿在淮国公府里等貌复刻出来。
怕自己的妹妹嫁出去之后住不习惯。
所以这院子的名字就叫韶园
听说父亲还在时楚天子有时候都会私服来做客。
但左光殊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大楚沃地万里数不清的豪杰往事诵不完的英雄史诗。
人死之后还能被人记得的并不太多。
左光殊跑得飞快一转眼就窜进了韶园里。
韶园中有一处以琉璃罩围起来的花圃。
空气的流动通过法阵来完成琉璃罩内保持恒定的温度……
说来或许很难叫人相信。
大楚玉韵长公主喜欢的并不是什么奇花异草而是蚂蚁。
这座耗资不菲、每月都在吞噬大量金钱的花圃其实是玉韵长公主的宠物园。
听说是因为她小时候常常一个人在宫里待着非常冷清经常看蚂蚁搬家来打发时间。慢慢也就有了这奇怪的喜好。
而左光殊的父亲大人那位战死沙场的楚之名将左鸿因为妻子喜欢蚂蚁就耗资巨万穷搜天下找来世界上最漂亮的蚂蚁——
凤纹眠花蚁。
这种蚂蚁非常脆弱。
受不得冷受不得热。非甘露不饮非名花不食不吃不行吃多了也不行……
养它比买它还要更贵。
但淮国公府也就这么养了下来用一圃名花养了这么一窝。
国公府里有十二个仆役什么也不做就专门伺候这一窝凤纹眠花蚁。
甚至于左鸿只要有空一般都是亲自来照料它们。
听说……
听说。
娘亲总是在说。
所以左光殊也断断续续地记得了一些。
他不曾参与过父母的故事但脑海里倒是常能出现画面。都是娘亲漫长的回忆。
他不太记得父亲的样子了。
但恍惚总能记起这样一幕——
自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拿住后脖颈像插秧一样插在这个破花圃前。
哥哥在旁边……也是如此。
那个居中掌握他们兄弟二人的高大身影面容总是笼在一层辉光中看不真切可是那声音却是记得——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你娘都哄不好又凭什么去调兵遣将叫人心服?小崽子们敢惹你们娘亲生气不把我左某人放在眼里嘛!记住你们今天的任务给我把这窝蚂蚁给伺候好喽!要有一只病了蔫了就……”
就什么来着?
左光殊记得那惩罚好像是打手心。
但哥哥说并不是惩罚是要没收一个月的零花。
虽然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兄弟俩被没收零花钱这个惩罚却是由哥哥来执行……
左光殊记得。
那个时候哥哥总是说:“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啦。”
而自己总是规规矩矩地行个军礼:“遵令!”
然后哥哥就一溜烟的不见了。
自己看着琉璃罩里漂亮的凤纹眠花蚁看得津津有味一呆就是一个下午。
那真是灿烂的午后啊。
……
左光殊跑到琉璃花圃的时候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双手抱着膝盖半蹲在花圃前眼睛看着那些爬进爬出的美丽蚂蚁怔怔的出神。
长裙拖在地上也未察觉。
他好像今日才发现自己的娘亲已是神临境界却也没能停住眼角的细纹。
神临果然是假不朽。
说好的青春永驻怎么还会黯然神伤?
左光殊有些难以抑制的鼻酸。
但毕竟笑了起来:“娘!我拿到九凤之章啦!”
他笑得灿烂笑得阳光从头到脚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郁。
“哟!”熊静予施施然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儿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小公爷今天怎么得空回府?”
左光殊故作不满:“这么久不见您都不关心我啊?”
“呵轮不着我吧?”大楚玉韵长公主又回头去看她的蚂蚁:“我还是关心关心我的凤纹眠花蚁毕竟它们只有我了。同病相怜呐。”
“娘亲啊您看看您多不小心啊裙子都沾了泥了。”左光殊赶紧上前将自己的娘亲搀起来:“来别在这儿蹲着了我扶您去那边坐。”
母子俩往另一边开放的花园走去踏在碎石小径上风花落叶都温柔倒也母慈子孝得很。
唯独熊静予牙缝里倒像是透着冷气:“得亏还没到让你扶的时候呢不然要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处找不着人那可怎么办?”
左光殊完全招架不住只得再次岔开话题:“娘您难道就不关心儿子这一次的收获吗?”
“那为娘还是挺关心的。”熊静予扭头看着他眼神似笑非笑:“请问左小公爷……在虞国公府收获了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