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鹃摇摇头,道:“娘娘,自爷去后,因您沉溺悲伤,皇上允了夫人随时进宫探望,看着您在夫人的劝解下振作,奴婢比谁都高兴!”
“可是这两年来,或者该说是二小姐与段家婚事不成开始,后来的事情,奴婢便觉着有些不大对。夫人总是进宫游说您,说是为了您好,却总是逼着您想办法,好让二小姐能够嫁给琅王殿下。”
程茗蕙抿唇,确实,从那时候开始,程夫人进宫多是说些朝堂之事,对她细数诸王纷争,又道她若想保孩子们以后平安,便得早做打算。而程夫人口中对她最为有利的做法,就是让妹妹嫁给赵子珩。
知鹤听着却有意见:“知鹃姐姐怎么这么说,夫人为咱们主子着想,让二小姐嫁给琅王殿下,以后才能帮衬咱们主子和小主子们,这又有什么问题?”
知鹃忽然定定地看向她,眼神复杂,似失望,似不忍,目光挣扎。
知鹤莫名其妙:“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哪里说得不对?”
知鹃忽然一把捉住她的手,将她的袖子往上一撸——一个镶了玉的金镯子明晃晃地戴在她的手腕上,只是因尺寸做得小些,她又将之往上卡,底下还戴了两个银镯遮掩,便一直没被人发现。
“你干什么!”知鹤吓了一跳,忙要将手收回来,却被知鹃拽得紧紧的,一时竟挣脱不开。她急得额上的汗都出来了。
程茗蕙也愣了愣。
知鹃抬头对程茗蕙道:“奴婢注意到,夫人每次来看主子知鹤都格外欢喜,且夫人走的时候都是知鹤争着去送。”
这精美贵重的镯子,还有知鹃的话,让程茗蕙心里一揪。
知鹤紧张道:“知鹃你胡说什么,我们都是程家的家生子,夫人对我们恩重如山,我见到夫人便高兴哪里不对!”
知鹃转向她,冷静道:“有一回你去尚宫局没回来,是我送的夫人,你回来知道后便不大高兴,还总是旁敲侧击地问我话。你是想知道,夫人是不是也给我塞了银子,是不是也让我将主子的事情无论大小都报给她,让我也在主子面前多说些只有娘家人才会一心向着主子的话啊?”
知鹤的脸一下就白了,她尖叫一声:“你胡说!知鹃你为什么害我!”
“是不是胡说,查查你床铺底下的金银,或者回程府打听打听你哥哥是不是得了肥差又娶了夫人院里的丫头便知道了。”
知鹤一下瘫坐在地上。
知鹃声音里带着一丝悲伤:“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我总是不忍心,总希望你自己醒悟了回头,莫再因着一点小利背主。”
“可是今日,”知鹃愤然道:“主子自己都清醒过来了,你竟还想劝着主子如过去那般听信夫人浑噩度日,我便知不能再姑息你了。”
听到这里,程茗蕙凄然一笑:“我自然知道母亲有私心,只是不知道她竟已做到了这个地步。”
知鹤吓得眼泪都下来了,她趴在地上,抓着程茗蕙的裙角哭道:“小姐,小姐您别只听知鹃的话,她是嫉妒奴婢得您与夫人的信任才害我的!小姐,夫人是因为关心您才找的奴婢,况且奴婢也并没有将您所有事情都告知夫人,奴婢没有背主啊!”连旧日的称呼都叫出来了。
程茗蕙垂目看她,眼角也略有湿润,只是目光渐渐变得冰冷:“你六岁便进了我的院子,十二岁随我一起入宫,原我还想着再过两年便风风光光将你嫁出去,如此也算全了我们主仆之情。”
她盯着脸色僵硬的知鹤道:“这么多年来,我自问对你无一分不好,现下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程茗蕙站起身来,随着她的走动,知鹤一点点松开了拽住她裙角的动作,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到门口——
天光照在她脸上,蒙上了一层光晕,程茗蕙开口道:“安禄何在?”
东宫大太监安禄忙跑过来听吩咐。
程茗蕙沉默着,好一会儿才道:“知鹤以下犯上,不敬主子,送慎刑司惩戒。”
所有人都愣住了。
“所有人都无需为她求情,安禄,现在就办吧。”
安禄看看屋内的情形,又看看程茗蕙的脸色,躬身应下。然后便指了两个小太监进去将软倒在地哭喊求饶的知鹤架起。
人经过站在门口的程茗蕙身边时,她轻声道:“惩戒过后,不必再送回东宫。”
这便是要彻底弃了知鹤了。有这句话,慎刑司的人也绝不会留手,知鹤能不能活着出来,只看她自己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