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欣立马就把眼神收了回去。
意尘拍着她的后背：“别担心，我本就是个死人了。这些皮外伤对我没什么影响的。”
“你怎么这么傻！”
意尘的语气温柔而又宠溺：“看着你出事，我做不到。”
钟欣的心口又开始绞痛了。
原来，这不是病。
而这心中所有的痛感、加速、难受……全都是因为他。
“意尘，你不该来的。”钟欣叹气道。
意尘的语气平静里带着毋庸置疑地坚决：“没有什么该不该。我想来，便来了。”
“我都这么对你了，你何必呢？”钟欣的语气软了下来，很是无奈。
意尘轻抚她的头发：“追妻火葬场嘛，我还是懂的。”
“你知不知道，钟家……要我杀了你。”
“知道。”
钟欣意外了一下：“你怎么会知道的？”
“钟家从未放弃过杀掉僵尸。从一开始我便知道。”
“所以，当初你故意不搭理原主，也是因为料定了她会这么做？”
“是。”意尘坦白道：“我本以为我们的关系会这样到最后你死，契约解除。”
“但你出现了。一切都变了。”
钟欣神色复杂地抬眸，“我们两不能睡的秘密，我知道了。”
“钟家人告诉你了？”
“是。”
“你既然很清楚，我们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你还不放手？”钟欣无法理解地问道，“难道自己的命，不比情情爱爱的重要吗？”
听着她的追问，意尘忽然笑了。
命太长，有时候也是一种惩罚。
活得太久，往往最不在意的，反而是活着。
若不是因为她，生和死对于他来说，有什么区别？
“你笑什么？”钟欣奇怪地问道。
意尘毫不掩饰眼底的笑意：“你是爱我的。”
钟欣表情一僵：“你胡说！没有的事。”
意尘继续笑着说道：“我曾经以为照顾你，对你好，只是因为你的身份，但其实，后来我才明白并不是。身份并不能成为你喜欢一个人的理由。而是因为你喜欢了这个人，才会开始在意她的身份。”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毕竟不是原主……”
“钟欣。”意尘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她既已经知道了两家的秘密，那她之前说的那些话，他也就都能理解了。
意尘：“……你在保护我。那天赶我走，躲着我，都是在保护我。”
“……”
“我很开心。”
钟欣：“那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来？”
意尘垂眸看向她，如墨的瞳仁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比起死亡，我更害怕失去你。”
钟欣感觉到心口那熟悉的加速感。
一时沉默。
钟欣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的话深深地击中了她。
难道，真是因为爱他？所以才不忍心的吗？
她的心里此时一团乱麻。
钟欣感觉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有些湿了。
伸手摸过去，都是腥味。
钟欣又开始担心起来：“你的血还没停。”
“没事的。”
“夏摩说你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不然你吃点吧。”钟欣往上挪了挪，把自己的脖子露给他。
意尘却冷冷拒绝：“不了。”
“你这样下去会扛不住的。”
“我们俩又没什么关系。你不能算我的食物。”
“……”
明知道他在故意激她，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时间在此时变得尤其漫长。
夏摩本来离她不远，要过来救他们应该很快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人来。
手机里的电开始渐渐减少了。
钟欣把手机的电筒关掉，静静地躺在一边。
黑暗中，人的所有紧张情绪都临近边缘。
没有了空气的流通，氧气也变得稀薄起来。
钟欣甚至都不敢多说话浪费氧气。
不知过了多久。
饥饿，口渴，头晕乏力等等所有的不适都一股脑冒了出来。
“意尘，陪我说说话吧？”钟欣为了强打精神主动开口道。
意尘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钟欣这才觉得不对。
“意尘，你别睡。”
“嗯，我没有。”
“意尘？”
“我在。”
“意尘。”
“嗯。”
“意尘。”
“……”
意尘的声音渐渐没了。
钟欣一直被他抱在怀里，不敢乱动。怕又弄疼了他的伤口。
可长时间同样的姿势，让她的手脚都麻了。
他本就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她甚至都无法确定他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人最怕的，不是散失希望。
而是看着希望一点点开始步入绝望的过程。
救援一直没来。
她的心慌成了一团。
明明知道不能哭，眼泪还是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
她曾经无法真正的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又是爱。
但此时，她忽然就明白了。
她以为她会因为他是僵尸而远离他。
他若真死在这里了，那反而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可是，他如果真死了，她根本无法想象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该如何面对失去他的生活？
一如意尘对她说的那样——
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失去。
理智可以为她分析出一百条不能跟意尘在一起的理由。
但是，此时的理智却无法控制她心里汹涌而出的情感。
她甚至都在想，即便天下所有人都反对又如何？
即便有人以此要她命又如何？
她哪一次不都是活下来了嘛！
她自己的感情，她说了算。
七千岁总说，爱情会让一个人变得勇敢。
那种，想要为了一个人而奋不顾身的感觉，那便是爱了吧？！
就像满月，他扛着一身的伤痛挥舞着翅膀救下她。
就像飞机失事，他不顾螺旋桨会把他搅碎的危险，冲来救她。
就像此时，他替她挡下了所有的伤害救下了她……
他从未退缩。
而她也该是勇敢的时候了。
“意尘……你回答我……别睡……意尘……”
“意尘……我喜欢你……听到了吗？你不打算给我点回应吗……”
“虽然我反应迟钝了点……意尘……你不醒过来答应我，我就不理你了啊……意尘……别睡啊……”
钟欣还在试图和他沟通。
可是，依然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正常人饿几天都要死过去了。
而他，自从他们分开后，他就再未进食过。
普通人吃的那些，对于他来说，就跟正常人喝水没什么区别。
意尘本就饿了很久，再加上现在又满身伤痕，腿还被压着。
等。
反而是最为难熬的事情。
所以，她决定不等了。
钟欣随手在四周的碎石里找到了一块相对锋利点的石头。
她本是最怕疼的人，可现在，却把石头捏在掌心里，发狠一般按了下去。
疼痛让她一瞬间清醒，又颤栗起来。
但是，她没有松手。
直到掌心被这石头彻底磨破，流血。
钟欣把手摊开，将血抹开来。
“意尘……你等等……周围应该有僵尸的，我……我救你出去……”
*
钟欣已经不记得最后他们是怎么被救出来的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两人都已经回到了本市。
意尘的身体是比较特殊的，所以不可能交给正常医院来处理，单独转送到了意氏集团的医院里。
而钟欣，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他。
比起意尘的重伤，她无非就是缺氧和脱水而已，在昏迷期间已经养得差不多了。
病床前，意尘的黑色翅膀都被包成了白色。
腿因为伤得比较重，重组完了也没能立马恢复，此时也被包了起来。
看上去又比之前更瘦了。
看着他满身伤痕的样子，钟欣的心里总不是滋味。
“怎么样了？”钟欣在他的病床前坐下问道。
“别为我担心。”意尘冲她淡淡笑了笑，“都是些皮外伤而已。”
“你瘦了。”
“更适合上镜了。”意尘继续笑道。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谢谢你救了我。”意尘忽地语气郑重地对她说道。
钟欣摇了摇头：“别这么说，是你救的我。要没有你，我那天可能就死在里面了。”
“若真要死，那也只能我死在你前面。”
要看着她离开，那对于他来说，太残忍了。
冷不丁被塞了一口土味情话，明明应该是嫌弃的，钟欣却忍不住嘴角上扬。
“对了，你吃点东西吧？”
说着，钟欣把脖子歪了歪，示意他喝自己的血，“你总这么饿着也是不行的。”
意尘深幽地眸子凝视着她：“我说过，咱们没什么关系，我不会吃的。”
“你这么就说不通呢。”
这……真是要把她气死了。
以前她怕被吃，躲都来不及。
现在倒好，送到他嘴边了，他都不带吃一口的。
“我不介意的。”钟欣说道。
意尘依然坚持：“我介意。”
“你怎么就非得跟自己过不去呢？”
“因为你不喜欢。”
“……”
钟欣急眼了，“谁说我们没关系的。我们这关系根本不用这么客气。”
意尘的语气顿了一下，轻扬的尾音带着些许玩味：“嗯？”
“你不是说爱我的吗？”钟欣反问。
意尘无辜地眨了眨眼：“你没有接受啊。”
装傻是吧！
“你吃了我就接受。”钟欣咬牙道。
“真的？”意尘当即坐了起来。
起得太快扯到了翅膀，疼得他眉头都皱了起来。
“你慢点。”钟欣急忙去扶他。
意尘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几不可闻的颤抖：“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钟欣拍了拍自己的脖子：“你吃完了，我就答应你。”
“等你恢复些我再吃吧。”意尘颇为担忧地看了一眼她的病号服。
“看来，你也不是真心想要和我在一起啊。”钟欣站了起来假装要走。
手，忽然被抓住了。
回头。
意尘紧紧拽着她。
漂亮的眼眸里仿佛盛着星辰大海。
“会有点疼。”意尘小声道。
钟欣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没事，来吧，我早就习惯了。”
“那……我可以吃多少？”意尘眉眼微挑问道。
“吃到你饱为止。”
意尘暧昧一笑，“你说的哦。”
钟欣豪爽地把领子往下扯了扯，人家好歹也是拿命救得她，牺牲点血也不算什么的：“当然。来吧。”
意尘俯身，一只手穿过她的头发拖住她的头，凑近她的脖颈间闻了闻，舌尖轻轻舔过她的肌肤，然后，咬了下去。
小心翼翼，又很温柔。
一口一口。
意尘吃得很慢。
钟欣坐在原地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意尘放开了她。
“吃饱了吗？”钟欣问道。
意尘舌尖舔过唇沿，眼神里有股陌生的火焰在燃烧着：“没饱。”
“那再吃点。”
“那里喂不饱了。”
钟欣愣了一下，没听出他的画外音，反而挪了个位置，“那换一边？”
“好。”
话音刚落，意尘的吻就落到了她的唇上，舌尖探入，轻轻厮磨。
她有些发怔，没有拒绝，他便更加得寸进尺。
举止看似温和，但又强势得没有半分后退的余地。
他的深入和逼近，汲取着她所有的呼吸和思绪。
钟欣被他吻得意乱情迷，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身体一软再软。
意尘的手从后背一路往下。
钟欣忽然紧张地睁开了眼，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意尘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低沉暗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别怕。”
“我们……不可以的。”
意尘双手发力，一把将她带入到了病床，侧身让她躺在自己的胳膊上，另外一只手紧拥着她：“不是答应我了吗？”
这车开得也太快了，钟欣一张脸顿时烧得通红，“我……那个……”
“从今往后，我把命都给你。”
钟欣浑身一震，“今天……有点不是时候吧？”
“不是你说要喂饱我的吗？”
钟欣脑海里一瞬间涌现出无数的黄色废料，“不是……我……”
她说的不是这个啊！！
意尘还欲继续手上的动作，“饿……”
钟欣又一次抓住了他：“你就不怕吗？此后，你就会是我养的蛊了。生死都由我说了算。”
意尘微扬的嘴角有一股诱人心魂的暖意，手腕挣脱了她，指尖透过她的衣服滑进脊背里，肌肤相触，推着她靠近自己。
“我只怕不能陪你走下去。我曾经就对你说过，即便你要我的命，拿去便是……”意尘的悄悄话带着欲望燃烧的磁性。
钟欣瞪大眼睛看着他，紧绷的情绪似乎在一瞬间就溃散了。
他都不怕，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胳膊软绵绵地抵在他的胸膛上，钟欣沉默几秒，生涩地伸出手去解他上衣的扣子。
意尘眼里漫起浓重地笑意，室内的光暗了下去，欲望交织着，他蜷曲起被她靠着的胳膊，抬起她的脸，更为热烈地吻了下去……
*
而此时，门外的红芽看着被子里交缠在一起的两人，刚刚握到扶手上的手，又松开了。
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里是一个年轻女孩喜笑颜开的样子。
红芽冷笑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
古宅里，晚饭吃了一半，意修良就一直在拉肚子。
跑了好几回厕所，拉得腿都软了。
这还不算完，刚坐下没一会儿又开始吐了起来。
意修良这顿饭吃得精疲力尽，怀疑是吃坏了肚子。
古宅里平日都有专门的保姆做饭，今天保姆请假了，正好是周灵做的。
本来他也不待见周灵，但是毕竟也是一个血库，他也没到一眼都见不得她的地步。
既然她这么主动的去做，也就没拦着。
谁能想到就这么点菜也能做出幺蛾子。
意修良再回来的时候，指着桌子上的饭菜问她：“这些菜你用什么做的？”
周灵怯怯地回答：“就厨房的菜啊。”
“你放什么东西了？”
周灵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慌张道：“我……我什么都没放。”
“油呢？”
“哦，厨房的油没了，我看冰箱里还有炼好的猪油，就用了。”
“……”
意修良平日里都是吃素的，她用猪油做，他怎么可能受得了。
听到她这么说，更加看她不顺眼了。
屁大点事情都做不好。
早知道还不如叫外卖呢。
“对不起。”周灵站在角落里，听到他的质问后一直哭个不停。
他都还没骂人呢，她哭什么？
“算了，你出去吧。”意修良实在不想看见她。
当初他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让她嫁意尘的？
周灵站在原地没动。
意修良又气又累，意尘故意把她嫁给他，就是来整他的吧？
意修良靠在沙发上，实在也懒得管她了。
刚闭上眼睛决定休息一会儿。
此时，红芽走了进来。
“舅舅，意尘和钟欣睡过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红芽问道。
意修良实在没心情跟他谈族里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你不用管了。”
“那钟欣，你还杀吗？”
意修良知道红芽一向和意尘交好，大概清楚他估计也因为意尘卸任的事情很不爽呢。
可是，那又如何？
意修良：“意尘为了跟她在一起，连族长之位都不要了，要对钟欣动手，意尘不会就此罢休的。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红芽黑色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凶狠的红光：“所以……你打算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钟欣：睡过以后，老子即将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