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寝屋里,晗月斜倚在榻上,双目紧闭,颜色苍白,昏睡了已有大半个时辰,莫钰把她安置好后,她一直未曾睁开眼睛,随身的丫头彩儿见她如此模样也哭红了眼眶,更别说忧心忡忡,一下不敢眨眼的莫钰。
就在二人以为她要一直如此昏沉下去时,只听一声娇而无力地□□,纤长的眼睫微微抖动,那双娴静如月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晗月甫一醒来,便瞅着屋顶,愣愣躺着不动,似在半梦半醒之间。
彩儿怕她想不开,小声啼哭道:“公主,你说句话吧,不要吓唬彩儿。”
这哭声把榻上的人儿从些恍惚中拉了回来,晗月摇摇头,笑道:“傻丫头,哭什么,我好好的。”
莫钰紧皱的眉头,如水般化开,惊讶地问:“公主,你当真没事?”
“没事,只是生死一场,想开了一些事。”晗月坐直身子,幽幽道:“母妃梦中环抱明月,而后成孕,父皇欣喜,故以晗月作为我的封号,久而久之,夏国上下都尊称我晗月公主,抱月而生本为尊贵之像,可是如今的我哪还有一点贵重?”
她忽然起身,彩儿怕她吃不消,赶紧去搀,莫钰见她下床也伸出手,但始终僵在原地,犹豫着未敢上前。
晗月由彩儿扶着,坐到镜前,望着对面自己苍白憔悴的容色,蓦然一惊,过去夏国人人称颂的绝色玉颜,如今竟成了这颓败的样子吗?
如此不堪,哪里还有半点昔日动人风采,难怪他会……
她顿觉羞惭无地,垂下眼来,叹息道:“过去为一己私情所累,做了很多丢人的事,身为夏国公主,我怎能不顾皇室的体统,像寻常小女儿般寻死腻活,以前是我任性了,也害你们为我担忧,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了。”
莫钰情不自禁地一声轻唤:“公主——”
晗月转过头,对他抱以真心地一笑,仿佛月桂花开,一下子惊艳了时光,“莫钰,这些年的相护之情,晗月实难以为报,你的心意我并非不知,只是人心却非朝夕就能转圜,他在我的心里已根深蒂固,给我些时间,容我慢慢忘记可好?”
莫钰一阵讶异,继而被惊喜代替,好一会,才低头道:“公主,莫钰不敢奢求什么,只要公主保重自身,我别无所求。”
晗月微微一笑,转过头去,凝望窗外一叠生动的翠绿,不经意吸到一口寒气,她搓搓手,怀念道:“又到初春了,夏国现在定要比这儿暖和的多,会稽山上的景致比这儿不知好上多少。”
她回转身,对莫钰坚定地道:“莫钰,我想念故国,想念那儿的山水,我想要回去。”
彩儿一听,忙附和道:“公主,那我们就回去,彩儿也很想家,自打燕敬帝去世,燕国皇室便以为先帝祈福为借口,把公主打发到了这偏僻之地,三年来,对咱们不搭不理,就算公主现在离开,他们一时也不会注意到的。”
莫钰沉吟道:“这几年燕国励精图治,现如今兵强马壮,新帝有宏图大志,早晚与夏国会有一战,这其中公主的作用已是微乎其微,他们才会将你置于这山野之地,前两年还时常派人探访,今年年节更是不闻不问,任由公主自生自灭,这确是我们的好机会,只是公主须得先养好身子,否则怎么受的住一路的颠簸。”
晗月闻言恍然大悟,眼内浮现了兴奋的光彩:“对,我要尽快养好身子,彩儿,那药方可还在,快去照样煎来,我要服药。”
彩儿本是晗月自夏国带来的贴身侍婢,跟随来到异国他乡,虽忠心耿耿,不离不弃,内心里却依然怀念故国,听闻公主有倦鸟归巢之意,她也一样期盼,忙高兴地应诺去了。
慕容倾离去后,萧蓠在山崖边独立良久,念及那医病的事,也不知晗月醒了没有,遂决定回去探一探。
沿途上,只影飘摇,山风吹散枯枝残叶,吹不断愁肠百节。
慕容倾会不会也在哪儿?今日壮着胆子说了许多话,她心里着实忐忑。
一步步走去,心中沉重无比,萧蓠踏足山间小院时,已是午后,一到便撞见里头走出的慕容谨。
从慕容谨无遮无拦的口中,萧蓠得知晗月不但已经苏醒,而且似涅槃重生,竟主动要求服药。
小谨又是惊喜,好奇心油然而发:“萧姐姐你真是好厉害,晗月姨娘思慕三哥已久,一直为此伤神,药也不肯好好吃,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她想通的?”
萧蓠勉强笑了笑:“心病还需心药医,还有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她自个能想通,总算还不是固执到无药可救。”
“晗月本性灵慧,只是被私情所困,蒙蔽了心智,既已开窍日后自可天高海阔。”人声低而飘渺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