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她其实和张经理有一腿？那就难怪了，选角的成绩除了我就只有他那里备案了一份，换你做女一号这事儿又独他不晓得。”
白萍撇撇嘴又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我是不清楚，我就知道从前金百丽两个头牌，排第一的是金牡丹，因为有张老板捧着，她是第二，偏偏张经理又是从前那些张老板的亲侄子。”
“哼！龌龊！”郭琦愤愤地骂道，“太龌龊了！这帮人简直就是在侮辱电影艺术！不行，我一定要据理力争，决不能向他们这种龌龊的行为妥协！”
“哎哎！郭导演！”白萍拉住他，“我觉得这回就放他们一马吧，素兰也挺好的，我也不想再给您添麻烦了。”
郭琦看着她叹口气无奈地说：“唉！你说你，就是太单纯了，你这样子是会吃亏的。”
白萍嘴一翘伶伶俐俐地说：“那就要靠导演保护我咯。”
吴疏月送走张杰明回来，搭眼便瞧见白萍正到背着手扭扭捏捏地和郭琦说话，明明看见吴疏月进来也不避嫌，反倒大大方方冲吴疏月挥了挥手。
吴疏月心想，这就是白萍厉害的地方了，不管做过什么从来不心虚，若不知道的反而会觉得是自己误会了她。
只是她怎么样是她的事，吴疏月心里觉得，只要她不再挡自己的路，随她跟谁有怎么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和自己无关，故而也不愿意跟她一般见识，点点头报之一笑。
拍电影也是一件卖力气的苦差，虽说观众们看到的只是演员简简单单地走过去，但就这一个镜头也可能是拍了十几遍才出来的结果。
尤其是吴疏月的这场戏，她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怎么拍怎么不对，就是无法得到导演的认可。
一会儿是下巴太低没有精神，一会儿又下巴太高显得过于倨傲。不过几十米的路，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
导演也有些心急说道：“吴小姐，麻烦你再投入一点，你光说你台词背过了，可是你转态不对也不行啊，这一遍一遍排过去，咱们要浪费多少带子？就算白老板人家财大气粗，也不好这样浪费的呀！”
吴疏月出师不利脸上有些挂不住，红着脸道歉说：“对不起，给我点时间，我可以做好。”
“好，再给你点时间，你快准备一下咱们再来一便。”导演又自言自语地叹气，“真是的一个走路而已，半卷带子都要用光了。”
吴疏月握着剧本，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她从前在上海拍了那么多电影，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怎么就连个路都走不好。
新鞋子又不合脚，脱下来一看，脚后跟都磨破了皮，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能走好就怪了。
她悄悄摸掉眼泪，又起身对郭琦说：“导演，我的鞋子不太合脚，脚后跟都破了，我想去隔壁买贴胶布。”
郭琦看她一眼，忍无可忍似的说：“吴小姐，您是专业演员，这女一号也是你自己争取来的，现在演成这个样子还要怪鞋子不合适，我知道您是海上妖姬，您声名在外，可我郭琦也不是那么好欺负，阮玲玉也好，黎莉莉也好，我都合作过，还没见过你这么爱耍大牌的演员呢！”
吴疏月赶紧解释：“没有，没有。郭导误会，我觉没有耍大牌的意思，我是说……”她想了想又咬咬牙说，“好，那就这样吧，您说的有道理，戏不好是我个人的问题，但是我发誓，接下来的戏我一定可以演好，我卖出去的座，一定能把今天废掉的带子全都补回来。”
“哼，最好是。”郭琦又吆喝起来，“来，再来一遍！争取这次能过！”
吴疏月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
“第一场第十二次一镜！”
“开始！”
吴疏月背着小包自镜头前走过，这次她的下巴不高也不低，走的不快也不慢，袅袅娜娜，聘聘婷婷，妩媚而不失优雅。
突然，“哎呀！”她脚一崴摔在地上。
“怎么回事啊！”郭琦愤怒地站起来。
吴疏月捂着脚腕说道：“我好像踩到什么，崴了一下。”
工作人员闻声过来看了一眼对导演说：“是块小石子，谁负责清场的？”
“我。”一个唯唯诺诺的声音从人群中出来，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儿，“我打扫的。”
“你打扫的！你打扫的！这就是你扫的！”管事的用力打着那个小男孩儿。
“好了，算了，不要怪他了，这么小的石头谁晓得是什么时候从谁鞋上不小心带进来的也不一定。再说，他那么小的孩子，你打死他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给自己惹官司。”吴疏月皱着眉头说道，脚跟的血从鞋子后面的缝里渗出来。
“算了，不拍了！”郭琦说道，“这场先不拍了，女一号的戏今天先不拍了，素兰你准备准备，先拍你的！”
“啊，好！”白萍快步走过去。
吴疏月被人搀扶着下来，在与白萍交错的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该不会她是被人使了绊子吧？
不，这怎么可能呢，就算郭琦故意要整她，也犯不着费那么大力气，让全场人陪着受罪就为了给她吴疏月个好看？这也太儿戏了。
可万一呢？
她又想了想，万一是真的，她也只能认了，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再去找白望亭，让他给自己出头。
更何况他凭什么呢？离婚是她提的，现在因为一个电影就三番两次把自己送上门去，他也会看轻自己，又或者他说不定会怀疑自己在上海的时候也是这么办的。
她才不要这样呢。
不过就是耗着，他也不可能放着电影进度不管，就那么一直耗着她，况且演得好就是演的好，就算他昧着良心，大伙儿总归是有眼睛，只要她自己演的够好，他就没办法挑自己的毛病。
吴疏月低头轻轻揉着自己的脚，闷着声，咬着牙。
“姐姐。”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吴疏月抬头，正是刚才那个负责扫地的小男孩，他手里拿着一卷雪白的胶布，面带歉意地说：“对不起，姐姐。”
“没关系，不怪你。”她笑了笑从他手里接过胶布，“给我的吧？”
“嗯。”他点点头便坐在一旁不说话了，看上去是个害羞的孩子。
“你叫什么？”吴疏月问。
“阿八。”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