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饶有兴味地打量她片刻,轻摇手指:“不,我只是想欢迎你而已。”
卫染很难不怀疑他的真诚。
“不过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沈砚摸了摸下巴,继续道,“我倒不介意再帮你一个忙。有笔么?”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卫染还是听话地过去在笔袋里翻找着:“铅笔签字笔还是——”
“红的。”
卫染把自己批改试卷用的红色圆珠笔取出来交给他。
沈砚伸手接笔的时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指端不轻不重地擦过卫染的手指,在她嫩滑的皮肤上停驻了片刻。那一刻他的指尖似乎很烫,卫染本能地缩回手,那支笔已经到了他手里。
室内冷气开得挺足,卫染的耳朵却在发烫,就像沾染了沈砚手上的温度。
可是沈砚脸上殊无异色,似乎根本没察觉到刚才的接触。
卫染心神定了定,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沈砚俯下身,拿笔在图上画着什么。他很快就画完了,举起那张图在卫染面前晃了晃。
卫染看看图纸上多出来的那道红线,长睫一忽闪。
“红线里是你的活动范围,”沈砚清清楚楚道,“以后不许过线。”
卫染明眸一挑,抬头看他。
沈砚淡淡瞟了她一眼,眼底是明显的嘲弄:“你不是不想给我添麻烦么?”
*
沈砚出门的时候,没忘了抄走那罐彩虹糖。
卫染目送他走进隔壁的黑白世界,手里握着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色彩的一罐彩虹糖。
房门关紧,在卫染看不见的地方,沈砚把彩虹糖拍在桌子上,莫名嗤了一声。
罐子里已经空了。他平时不怎么喜欢吃糖,太甜了让他觉得腻。可是他真正吃糖的时候,总是会吃得有点快。
他静静在桌边倚了片刻,然后取出钥匙,过去把书桌底下一个带锁的抽屉打开。
偌大的抽屉里,只放着一个小小的物件。
那是一个给小女孩夹头发的发卡。黑色的夹子上黏了一只很卡通的小兔子,小兔子这部分是用塑料做的,因年代久远已经泛黄,只有兔子的眼睛还是黑亮黑亮的,似乎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这样的东西出现在这过分素淡的房间里,分外扎眼,有点荒唐。
沈砚的视线在小兔子发卡上停驻了须臾,小心把它摆进空掉的彩虹糖罐子里,然后放回抽屉里一并锁了起来。
然后,他坐在书桌前启动电脑。
在迅疾如飞的键盘敲击声里,大量复杂的公式铺满屏幕……
*
卫染在这一晚上又对传说中的沈砚有了新的认识。比如,沈砚可能真的是小李飞刀的传人。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讲的是一个精准。
沈砚这张图画得也是非常之精准。
沈砚用红笔在图上圈出来的是一个闭合的多边形,由直线和直角组成。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绝不相信有人能徒手画出这么直的直线,和这么直的直角。
她趴在书桌前,用直尺三角板比量了半天,确定直线上没有一点弯,所有直角也都是正正好好的九十度。
这张图的精确性完全就像是机器打印出来的。
这是什么原理?
她自己另找了张纸,也尝试画了好多次,结果连一条像样的直线都没徒手画出来,每回不是歪了就是抖了。
最后她遗憾地收拾收拾去睡了。
这天晚上,她又做了那个熟悉的噩梦。
她从泪水中醒来,发现这次的梦记得格外清楚。
而且和以往不同的是,在梦的最后,有个男孩子穿过大火向她冲了过来,紧紧把她拥进怀里。在那一刻,她似乎就没有那么怕了。
他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尘封的记忆稍稍松动,一个久远而亲昵的称呼几乎就在舌尖,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唤出来。
只有那句稚嫩而坚定的安慰,似在耳边尚留回响:“别怕,我在。”
这个声音过分熟稔,她用力回忆着,竟然就这样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