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便要准备送林乐旭去童生试了。润虚堂里的冰纹格的窗子开了半扇,窗外种了两株叶片肥厚的芭蕉,叫春风一熏,有了别样的神采。
屋里头一众人来回忙碌着,一个姑娘坐着,一个来回踱步。黛玉穿着一身绣折枝花卉果绿色的衣裙,坐在柔灰色绸印粉百合搭子的椅子上,捧着一块山楂奶皮卷吃的津津有味。林乐曦则是一袭苏绣月华锦衫,底下是蜜粉色镶银丝万福苏缎长裙,来回踱步。
簿颖看着底下一众女使们收拾东西:“小姐宽心,不过就是去童生试小试牛刀罢了。少爷这般才华,如何会不中。”
“固也都才华我自然知晓,只是难免担忧罢了。乐姑姑去挑跟着的人,可都妥当了?”
乐姑姑转身笑着答应:“林诚一家子还是跟着去照料少爷起居,长庚与临沂也跟着一道去。小姐看看可还要再添?”
关雎端来黄芪红枣茶上来:“春日里小姐更该注重保养自身。”
林乐曦无奈坐下,端起青瓷牡丹盖盅来饮了一口,无不担忧道:“常年累日的听着旁人口中科举艰辛,自然心里也跟着担忧。一次过自然极好,可若是文章不投考官喜好,要想过,怕是难啊。”
“小姐关心则乱,只想着不好的,那好的如何不去想呢?”乐姑姑微笑宽慰道。
黛玉听见了也跟着道:“我问过先生了,兄长的文章可是好呢。阿姐不必担忧定然一举夺魁的。”
“夺不夺魁的倒不紧要……”林乐曦说了一回也不知道自己要说甚,只好换了个话题道,“也罢,车到山前必有路,如今担心这个也不见得能有些效用。乐姑姑铺排的甚是妥当,便如此罢。”
“诺。”
林乐旭自书房回来,看着满院子的忙碌,不禁失笑:“阿姐,我不是小孩子了,哪里用的着这般大动干戈。一个小小的童生试便如此,那将来的乡试会试阿姐又当如何?”
“小子莫要耍嘴皮子功夫,这回我可是要见真章的。莫凭了几位夫子先生的夸奖便忘了自己的底子。”林乐曦到底还是要说教几句才肯放心。
林乐旭像模像样的拱手作揖:“诺~小子定遵阿姐嘱咐。”
见他如此模样,林乐曦绷不住笑了出来,看的一边的黛玉也跟着笑。“去书院念书,倒是愈发学了这套恭维。本欲你还是在扬州考,只父亲发话还是要你去苏州,不然也不至于收拾这些个。那边原先的屋子早先便租赁了下来未曾脱手,这回过去还是住那边,一应衣食起居定要听诚嫂子安排,不可任意胡闹。”
“之前去书院念书阿姐每回都要念叨一遍,我都会背了呢。”林乐旭嘟囔了一句。
偏林乐曦耳朵灵光得很,听了个一字不差,当即起身:“那是为了你好,你倒是跟我来性子了呢。”
林乐旭憋嘴:“阿姐你怎么还发脾气了呢,我不是有意的。”
“你呀,总是有着许多歪理。”林乐曦无奈。
黛玉见了,放下手里的糕点伸手。葶苎连忙上前为她擦手。黛玉擦干净了手这才上前护着自家阿姐:“兄长每回都要把阿姐惹的跳脚才肯罢休,等兄长回来,我一定跟阿姐告状。让阿姐知道兄长抄书一点儿也不诚心,净想着去书斋给阿姐淘换字帖……”说了一半便被林乐旭眼疾手快的拉过来捂住。
“阿姐莫听她胡言,我明明心诚的很……啊呀呀!阿姐我真的没有,我没有不诚心……”乐姑姑眼见的事态发展,进屋取了细藤条出来,林乐曦顺手一拿便赶着林乐旭追。黛玉在一边看热闹的开心,哈哈大笑。
另一边的闻立哲隐隐绰绰的听见传来断断续续并不真切的讨饶声,不禁莞尔,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
送走了林乐旭,贾敏看着坐在堂下端庄大方的林乐曦,垂眸道:“怎么好端端想起去栖香寺了。”
“祖母之前曾在栖香寺许愿,如今三年之期已到,该去还愿了。好让佛祖知道林家的心诚,才会庇佑林家安稳顺畅的一路走下去。”林乐曦笑着道明理由。
贾敏听见了不置可否,低头摆弄着翡翠绿缂丝卷草垂柳纹长裙。谁也不曾开口说话,气氛便这么僵了下去。
直到外头响起了个声音:“太太,舒姨娘来请安了。”
贾敏无可无不可的朝染春看去,染春点头,转身出去,引着写冬进来。这是林乐曦自知道写冬怀了身孕之后头一回见她,此前请安她一向借着肚子不来,今儿怎么来了。
玫瑰红的荷叶领撒花对襟长衫,月白色的绣花绸绉棉裙。盘起的发髻上戴了一支芍药洛神流云步摇,后面跟着一根金嵌翠花碧玺佛手簪、一根镂空雕花白玉扁方,珍珠镶金耳环随着她的步伐一前一后的晃动着。
写冬托着五个月大的肚子,艰难屈膝:“妾给太太请安。”
看着她的装束便知道她日子过得甚好,林乐曦看了一眼便撇开,垂眸盯着手里的白瓷小花缠枝盖碗,眼观鼻鼻观心的用余光关注着贾敏与写冬的交锋。
贾敏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才不急不缓的开口道:“有着身孕在屋子里好生将养着便是了,出来作甚。若是有了定点儿差池可如何向老爷交代,这毕竟是老爷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