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唐家父子牵着马车,与萧雪薇、桂枝香四人正一同赶往萧府,尽看灵秀城之人烟阜盛,街巷繁华,九衢三市,到处坐贾行商,可谓是舞榭歌楼千万户,怎见得竹篱茅舍两三家。
唐肃忍不住东张西望,饶有兴致,时见顶有一脑袋高粱花子的老叟吆喝冰糖葫芦走过,不禁馋涎欲滴,口中生津。雪薇见状,吩咐桂枝香买来几串,说是尽地主之谊。
唐肃也不忸怩客气,不顾父亲是否责怪,只欲一饱口福,黏糊糊的饴糖粘在嘴角,惹得她眉开眼笑,花枝乱颤,连脖颈里的一条白玉坠也跟着晃动,反射出几缕暖阳春光。
唐慕目光瞥过,见少女身上那条白玉坠何曾相似乃尔,便追忆起往事来,可叹浮云朝露,逝者如斯,转眼已过十三年,他的脑海里回荡着十三年前的那个秋日。
那时的唐慕,年方弱冠,尚未成家,还是个整日吟风弄月的文人墨客,常负箧曳屣,独自游山玩水、拾翠题红,好不风流潇洒。那是一日正午,秋阳杲杲,他正于灵秀城外那座无名山上采风,方画完一幅野菊花图,便忽闻一阵骏马嘶鸣之声。
既知荒山野岭,人迹罕至,他就躲到一株干云蔽日的大松树后,先看个究竟为妥。
只见迢递山径上,跋跸阵阵,黄尘滚滚,正跑来一匹紫骝,玉勒雕鞍,揽辔之人乃一袭白衣,丰神俊朗,有龙章凤姿,他手挽雕弓,背负箭囊,当真是鲜衣怒马,风流倜傥,看样子是到山上狩猎,又不似寻常猎户。
唐慕寻思打量间,座下那匹紫骝却不知为何,突然狂躁不安地尥起蹶子。白衣男子并未惊慌,将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指,紧紧勒住缰绳。
少顷,白衣男子忽跃下马来,匆匆将紫骝拴在路边一株杉树上,然后,立在山径中间,山是眉峰聚,他双拳紧握,双眼直直注视远方,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果不其然,又是一阵哒哒马蹄声传出,一个身着黑衣,骑青鬃的男子飞奔而来,年龄与他相仿。白衣男子浑身上下,顿时燃起火红的“气焰”,这种“气焰”似淡岚轻烟,正是修为到气变之境,才呈现出的景象。
气焰蕴含的热能巨大无比,若被它所伤,轻者,虚汗如雨;中者,似灼如烫;深者,皮焦肉烂;重者,尸骨无存。“气焰”一出,剑拔弩张,杀气腾腾,惊天地,泣鬼神。
“是你!为何是你?”白衣男子目瞪口呆道。
黑衣男子镫扣障泥,勒住缰绳,冷冷一笑道:“是我!为何不是我?”
白衣男子又道:“你不是称有负薪之忧,一直抱病在床么?”
“唯有如此,才能让你放松警惕,不知变生肘腋,如今知晓,却早已成心腹之疾,病入膏肓,自是无可救药!”说完,黑衣男子仰天大笑几声。
“你为何要如此?”白衣男子怒吼道。黑衣男子面目狰狞,只字不答。“我明白了,可怜我素来钟爱狩猎,竟不知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
黑衣者,乃萧震;白衣者,乃萧震之胞弟,萧乾。又说那萧震自离开蒙阴偷跑下山,回到灵秀城。起初每日东躲西藏、担惊受怕,可谓卧不安席、食不甘味,只恐自己师父出关前来问罪责罚,以致无法潜心修炼,参悟秘籍也停滞不前,终日诚惶诚恐,思虑的尽是一旦身死,不仅他多年修行付之东流,将萧氏一门发扬光大的夙愿,更是痴人说梦。
左思右想之后,忽生一计,便将秘籍书册誊写抄录一份,秘而不宣与其弟萧乾,从此两人共同参悟修行。如此一来,纵使他日后有个三长两短,好歹还有其弟,或可光前裕后。
岂料想,天意弄人,几个春秋过去,不见任何风吹草动,方确信师父蒙阴并无清理门户之心,而其弟萧乾却在悟灵上颇有天资,钩玄提要,登堂入室,又有兄长指点引路,修行一日千里,再假以半载一年,必定后来居上。此时,萧震又悔不当初,忌惮之心,与日俱增,寝食难安更甚,终成煮豆燃萁之悲。
“既然这一切你都了然于胸,那你我就一决高下吧!生死之战,无须手下留情。”萧震凛然道,摆出格斗的姿势,左右手掌一前一后,交叉叠于胸口,成歪十字状,熊熊烈火一样的“气焰”,霎时笼纱般布满全身。
“大哥,既然你悍然不顾兄弟之情,苦苦相逼,我也不再浪费口舌,只是你真有十足把握战胜我么?”萧乾仰天长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