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么向一个一辈子经历过零下的日子加起来还没有一个月的人,去形容零下二十度的感觉呢?
经过了在北极度过的两个月,高桥相信自己已经掌握了形容这种感觉的窍门。
只是虽然如此,她还是无法习惯这里的日子。
无法习惯,被人狠狠地摔在雪地上的感觉。
“喂,你知道吗?其实高桥的格斗烂的一批。”
“啊?不会吧,她平时格斗课不都还挺好的么。”
“是啊,谁说不是呢?但实际上烂的不行呢!”
“谁说的?”
“北海总督家大公子说的!”
“真的假的?”
“我还能骗你?喏,你看,又被人家16岁的小孩摔倒在雪地上了。”
高桥躺在雪地上,听着旁边以为她昏倒了,所以在一旁说闲话的同学嘀嘀咕咕,那个气啊。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人家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啊!
自从上一次被齐开一拳打破相,高桥就和这个看起来拽得不行的小屁孩犟上了。一方面是她实在不服气自己被小自己六岁的小屁孩按着摩擦,另一方面更是源于她自己的信念。
高桥从小就把齐文远当做自己的偶像,是自己一生想要追寻的目标。而作为自己目标的儿子,高桥自然有着一颗十分躁动的内心。
在她心里,多少年如一日的渴望着,渴望自己得到偶像的认可,可以得到偶像的一个笑容,一句夸奖。
如果,如果她能打败偶像的儿子,如果,如果她能证明自己比偶像的儿子还要优秀,那么,自己是不是,能够让偶像记住自己呢?
这样想着的高桥,在自己破相的第二天就再次找上了齐开。
然后,在雪地里昏迷了整整两个小时,要不是齐文远的舰娘发现,这姑娘估计就在雪地里冻死了。
在修整了三天之后,高桥再次向齐开发起挑战,然后,然后的事情不用说了吧......
时间来到了两个月后的今天。
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锻炼,自己是不是终于有一些变化了呢?
高桥一个人默默地翻过身,即使身体上下每一个关节都在向她诉说自己有多痛苦,但是高桥还是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坐在原地。
坐在雪地上。
泪水窝囊的在眼眶里直转。
明明是自己技不如人,明明是自己没有那份才能,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掉眼泪呢?
如果自己平时再努力一些,如果平时自己再用心一些,如果平时自己再......
再......
再......
“在这里,想哭就哭出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哭出来最多就是冻脸,如果故意让眼泪在眼里打转,会把眼睛冻坏的。”
高桥转过身,看见齐文远安静的站在自己身后,手里举着一把伞,轻轻地,为她挡住了一片风雪。
高桥张张嘴。
明明自己不想让偶像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的。
明明自己不想让偶像知道自己就是个绣花枕头的。
明明自己希望可以让偶像对自己刮目相看的。
明明自己希望成为偶像最可靠的左右手的。
怎么,怎么,怎么这样啊......
高桥缓缓弯下身子,将自己埋在手臂里,将自己埋在失态里,狼狈的哭嚎着。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出色的天赋的,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付出很少的努力就能将他人的竭尽全力踩在脚下的。
这个世界既然诞生了齐开,诞生了有栖川,那么就必然会诞生埃菲尔提斯,诞生阿诺德,诞生高桥。
这并不是谁的错,而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你不能要求世界对你公平,因为他已很公平了。
很公平的,给予每一个人,最大的不公平,就是世界的公平。
齐文远垂了垂眸子,一瞬间,似乎从高桥的身上,看到了其他的什么东西。
他伸了伸手,似乎是想要去抓住那个东西,但是在他伸出手的一瞬间...
想要握住的过去,就已经支离破碎了。
齐文远叹了口气,让自己身后的舰娘,将高桥带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厚实的墙壁挡住了北极刺骨的风雪,也挡住了那刺骨的严寒。缓慢燃烧的木炭一点一点释放着自己的温度,一点一点,温暖受伤的灵魂。
齐文远坐在办公室后面,看着高桥的档案。
东岛人,平民。父亲是土生土长的东岛人,渔民,母亲则是斯拉夫人,在黑海的袭击中流落到了东岛,为了生计,嫁给了高桥的父亲。
由于语言不通,高桥的父母关系其实并不好,尤其是在高桥母亲的娘家人找到了高桥母亲之后,高桥小小的家庭也就随之四分五裂。
作为自己最为黑暗的一段岁月的具象化,高桥的母亲在自己亲人来接自己的时候,几乎是逃一样的离开了那个小小的渔村,看都没有看自己的女儿一眼。
那一天,高桥的父亲抱着小高桥,坐在海边,默默地看着那艘载着自己妻子逐渐远去的船,一言不发,直到太阳西斜,直到太阳落山。
“爸爸。”只有四岁的高桥抱着自己父亲的脖子,指着那片被染成血红色的海水,弱弱地问道:“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