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藕色衣裳的女人被震住了。
“小梨?你在说什么胡话?圣女成?婚,咱们都备了三个月了。”她伸手去许蔚的额头,“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吗?”
许蔚:……
走了一招臭棋。
“没事。”许蔚微微扭头躲过那人的手,“睡迷糊了。”
“好吧。”那人还是有些担忧,“真?的没事吗?快去后厨吧,要是被主管大人或者兰姨妈发现了就惨了。”
许蔚点头,跟着这人往外?走。
二人身边时不时有穿着同样衣服的女人经过。
她这时才发现,虽然大家身上穿的衣裳都是一个款式,但领口处却各自用与衣服同色的绣线绣了自己的名?字。
一直领着她的这个人叫小芋。
许蔚顿住脚步。
小芋也跟着停下,疑惑地望着她。
“后厨在哪儿呢?我自己去吧。”听小芋的意思,这地方对下人看管挺严,不好随意走动。
许蔚还要去找宋明和其他旅客,并不想现在就被拘着,失去自由行动的能力。
毕竟这灯笼阵已经被水女炼化的差不多了,里头的人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皮底下,他?们在找到水女之前行事也不好太过张扬。
结果她又失算了。
小芋皱起一张脸看着许蔚:“你连后厨都忘记在哪儿了?”
说着她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还是我带你去吧。”
小芋是真的十分关心小梨,生怕她又出什么岔子,一路严严实实地看着许蔚。
许蔚被小芋连拉带扯地带去了后厨,只得暂时压下其它想法,观察起四周的景象。
他?们如今所在的是一间占地极广的建筑物内部,内里装潢富丽繁华,各色花饰、彩灯、摆件几乎铺满了走廊两边,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许蔚当初醒来的位置是下人房,如今小芋正带她穿过长廊往厨房走,沿路经过的则都是一间一间宽敞的隔间,有些里头坐了人,不时有仕女进进出出。
那些仕女光看衣着就比许蔚和小芋要高级,模样也都是上乘,似乎是专门陪客人喝酒吃饭的。
看样子这里像个酒肆饭庄。
只是那些客人看着一个个都奇形怪状。
一路走来,许蔚见到了鱼头人身的客人、只有一副骨架的客人、不会说话只会汪汪叫的客人、以及四肢着地后还能有多余的三只手拿筷子的客人。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梦?
小芋见许蔚一脸魂飞天外的模样,忍不住叮嘱:“咱们是最低级的杂工,只能在一层餐厅活动,二层是客人们歇息的地方,三层是主家的宴客厅,用来办婚宴,小梨你可千万别乱跑啊。”
“这里一共有几层?”许蔚问道。
她已经发现,这阵法里的人看似清醒与阵外的普通人无异,实则却是浑浑噩噩,“小梨”一觉睡醒跟失忆了似的,小芋却也只是问了几句,没往其他方向怀疑什么。
而且还一直致力于将“小梨”往她本应该就位的正轨上带。
所以许蔚觉得自己大可以敞开?了随便问。
小芋果然没有多想,只是诧异地看了许蔚一眼。
“这里一共四层。”说完这句,她谨慎地抬头观察了四周一圈,见周围没人,这才压低声音继续,“最?上层,是圣女的新房。”
许蔚心中一动。
按照宋明的说法,水女的本体藏身于阵法当中,要想阻止水女破阵后将整个巫村毁于一旦,唯一的方法就是潜入阵中找到水女的本体,并将她杀死。
现在看来,水女应该就在这栋楼的第四层。
但在去四层找水女以前,许蔚还得先把宋明或郭骏找到。
她隐约觉得进入阵中后看到的一切都有些不太对劲。
虽然她对阵法之?流不甚了解,但郭骏入阵前梳理过他?们可能遇到的境况。
按照他当时所说,阵法在20年前初初成?立时,里头的景象是巫村人和真?正的全真道长合力为水女设下的、她最渴望看到的景象。
——按照水女的渴望,阵中场景应当会是一场盛大的婚礼。
但这么多年过去,水女受宋明献祭生人的滋养,在阵中的力量一点一点强大,阵法对她的影响会变得越来越弱。
也就是说,这阵法已经骗不过她了,里头的场景也会在水女的影响下逐步趋近于真实,而非虚幻。
可眼下看来,阵里分明还是一片幻梦一般的场景,高耸的楼宇、纷至的宾客,四处笙歌燕舞,窗外?锣鼓喧天,烟花与爆竹齐鸣。
怎么看都和现实没有一点关系。
“想什么呢?”小芋拉了拉许蔚的袖子。
许蔚回?过神来。
小芋带着她穿过了长长的游廊,如今已经走到了后厨的附近。
这里已经完全是工作区,周围再看不见那些稀奇古怪的客人,只有一排洗手台,上面放了木质脸盆。
“先梳洗一下吧。”小芋小声道,“兰姨妈就快回?来了,你趁她来之前进去,把夜班名单上的勾打了,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就行。”
许蔚点头,去前头洗脸梳头。
洗漱的时候她就着水盆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打从进了梦阵后她的衣裳一类就全都变了,口罩自然也没了,但道具包和列车牌倒是还在。
不过这问题倒也不大,反正她的脸也已经变了样,不再?是她原本的脸。
水盆里倒映出的脸看上去很年轻,至多十五六岁的模样,和许蔚自己十几岁时有七分肖似,但气质迥然不同,肉嘟嘟的包子脸,皮肤白嫩光滑,怎么看都还是个小女孩儿。
怪不得小芋这么照顾她。
许蔚将披散开来的头发挽到脑后,在小芋担忧的目光中推门进了后厨。
后厨里只有零星几个人,都一言不发地低头干着活,许蔚在门边的挂牌上将小梨的名?字勾掉,刚一坐下,身后的门就又被人推开了。
一道粗嘎至极的嗓音在整个后厨中回响。
“偷懒!又偷懒!”
那声音就像滚滚闷雷扑面而来,带着浓郁的腥臭气息,熏得许蔚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他?妈……什么玩意?!
许蔚艰难地转过身,只看见一头身高接近二米的巨型猪头人迈着沉闷的步伐踏进了后厨。
她身上的衣服和许蔚一个款式,但颜色是素淡的浅蓝,被肥胖的脖子撑得变形的衣襟上绣着“兰秋水”三个字。
许蔚一时失语,愣愣地看了兰姨妈半晌,终于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准备继续干活。
一深吸差点又被熏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