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看?第一个记忆片段起,许蔚便?已然发现,柳西在幼儿?园中似乎很是不?受重视,无论是老师颜月还是门卫王德辉,对她都爱答不?理。
“柳家父母一年多以前被从集团辞退,之后二?人离开怵阳,去临县务工,只有周末才会回家。”许蔚垂着眼,将柳西的故事一点点说完,“柳西并没有因此离开服务于集团子女的安醴幼儿?园,但从那以后她在幼儿?园中就成了一个边缘角色。”
所有老师都可以忽视她,反正她的家长长期不?在怵阳,也不?会来幼儿?园里找事。
班里的小朋友在三?楼天台这样危险的地方出现,放在平时钱韵韵是一定会去看?个究竟的,但这次不?同以往。
这个小朋友是柳西。
更何?况,她还是被邵建安叫去的。
虽然从人贩子手中逃出来的小男孩一再强调“西西有危险”,钱韵韵仍旧选择了充耳不?闻——她不?愿意为了这样一个与自己没有利害关系的小孩去招惹邵建安。
“这就是柳西死?的那一天发生的全部事情?。”许蔚道,“由于所有人都牵涉其中,因此不?谋而?合地选择了将这件事遮掩下来。”
没人会傻到将这事捅出去。
虽然柳家父母和哥哥都非常可怜,在小女孩出事后哭得几乎不?成人形,几次三?番来到幼儿?园希望能?够得到一个说法,但最终仍一无所获。
邵建安用钱买通了王德辉和刁常,刁常甚至以一个溜进幼儿?园却什么也没偷到的倒霉小偷的身份出庭做了假证,证明那天早晨他亲眼看?到,是柳西自己跑进杂货间的。
“柳西小朋友贪玩,自己去了杂物?间,意外将门反锁,最后失足从天台坠落。”
她本就短暂的一生被这寥寥数十字概括,显得苍白?又无力。
柳家人一点也不?信。
柳西胆子小又怕黑,怎么可能?一个人跑去黑暗又密闭的杂货间,又怎么可能?自己从楼上往下跳呢?
况且她消失了那么久,几乎是一整个白?天,却从头到尾没有人发现。
柳家人发疯似的在居民楼和幼儿?园里询问着,终于从那个小男孩口中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片段。
“我们以为我们找到了希望,可没过多久,那孩子一家人就都搬走了。”佝偻着身体?站在墙角的东哥发出了一声沙哑而?悠长地叹息,“离开了怵阳,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们的父母也因此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这是一场算不?上严谨的骗局,沾满鲜血的大?人们置身事外,最终接受命运审判的却只有无辜的小朋友柳西。
难道真的没有人知道真相吗?
幼儿?园那么小,安醴街那么小,那些三?姑六婆最喜欢说闲话?,谁家男人喝了酒、谁家女人买了衣裳都能?传个十天八天,这样一件破绽百出的大?事,难道就真的没人起疑?
不?是的。
他们只是不?愿沾惹是非罢了。
“这不?公平。”柳西的声音还是那样软绵绵的,带着点不?谙世事的稚气,“西西想知道,这是谁的错。”
她只是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是她自己吗?是她自己摸黑走错门,又是她自己信了大?人的话?,像个小傻子一样从楼上往下跳。
好像也没人强迫她做了什么。
他们只是把她关进了杂物?间,仅此而?已。
因此,在她死?后,在她瘫软的小身体?在硬邦邦又极其冰冷的水泥地上挣扎、看?着自己的鲜血淌了一地的时候,他们还能?那样问心无愧地说出“我们什么也没做”。
在她的家人哭喊崩溃的时候,在她家破人亡的时候,他们甚至还能?假惺惺地走入她的灵堂,虚伪地抹一把不?存在的眼泪。
幼小的柳西对于这一切无法理解,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她尚有呼吸的时候凶手们便?对她视若无睹,她死?以后路人们也选择了对一切充耳不?闻,因此她就算死?后怨气不?散,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轻飘飘的鬼魂,也只能?是透明的,没有人能?够看?见。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不?幸的故事。
就在许蔚以平静的语调讲述完柳西死?亡那一天的全部经?过的瞬间,程晓星的通身涌起一股奇异的感受,那种感觉就像初生的婴儿?被母亲的子宫包裹,温暖而?安全,是他在从前的每一个站点中都曾感受过的。
这种感觉促使他原地起跳,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冲到了窗户边。
“许老板,你看?!”程晓星趴在窗边大?喊出声。
只见空荡荡的小院中泛起一阵浓浓的雾气,空气似乎正在起着猛烈的波动,原本是院门的那个地方正以一种诡异的形状扭曲着,片刻过后,原本破旧的木门已然换了一副形貌,变成了一扇闪着冷光的、银灰色的精铁大?门。
出站口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