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桥是日落时到的马谷山。
他老远就看到站在山上远眺的花语夕,却被张仲杰抢先一步,未能有机会和花语夕碰面。
后来他一路尾随,跟着花语夕和张仲杰潜入营寨。楚水城的将士们因都将注意力放在和他们心中女神并肩而行的张仲杰身上,并未察觉还另有不速之客。
蓝桥藏在帐外的角落,偷听花张二人的谈话,直到最后二人陷入对峙,分别猜到他们二人进退两难的原因,这才果断挑帘进帐,打破二人之间微妙的僵局。
他原本想故作粗鲁,迫花语夕先行离开,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无奈花语夕坚持不走,只得又温声劝道:“别担心,我这段时日另有奇遇,一个人对付他不成问题,倒是你留在帐内还会让我分心,怕全力施展误伤了你。你还是先出去等我吧,乖。”
蓝桥这声“乖”一出口,花语夕立时俏脸一红,然后如温驯的小绵羊般点了点头,没劝他“小心”,而是道一声“我等你”,挑帘离帐。
待她离去,蓝桥心中大定,流光剑缓缓出鞘,遥指相距不足五步的张仲杰道:“咱们之间的新账旧账,今天该好好算算了。”
张仲杰悠然道:“还记得第一次,你在菱儿竹屋的后台上偷袭我么?当时你占着那么大的先手优势,最后仍是被我干翻了,还要靠娘们救你,脸都丢尽了,真不知菱儿还看上你什么。”
蓝桥虽明知他想激怒自己,但听他提起往日的丑事,又听到“菱儿”两个字从他的嘴里吐出,仍不由气得一阵发颤。
“也罢,既然你执意算账,那我就陪你玩两手吧。”张仲杰拍了拍手道,“这地方如此狭窄,我就空手好了,以免像蓝兄一样,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他双臂张开两腿撑地,既透出迫人的气势,又充满飘逸的味道。
蓝桥至此才知原来四象无极不纯是集聚真气的内功心法,而是结合了步法、身法和招法的玄奥武学,难怪当年宋人高手端木南飞可凭借此功成为天下最顶尖的三大宗师之一。
早在京城的神女楼,蓝桥已体会到四象无极的厉害。发功者可以十根手指发射真气丝,在敌人置身的四方像织布般编织出层层气网,还能任意变化成气墙、气团等形态,使敌人被发功者的强大真气玩弄于股掌之上,最终难逃一死。
张仲杰本就打算以气丝缚住花语夕的喉咙,此时对手换了蓝桥,仍故技重施,以十指发出气丝,在花语夕这顶八角形的小帐内团团环绕。
这就像一个以气织成且不断收紧的渔网,一旦蓝桥陷入网中,便非常难以挣脱,且愈挣扎那气网就愈缠得紧,最后便只能任由张仲杰摆布。
但蓝桥已不是第一次面对张仲杰的四象无极,相反,张仲杰对他新领悟的“望海潮”剑法,仍一无所知。
只要利用好这一点,他将有机会战胜张仲杰这“宿命之敌”。
蓝桥嘴角逸出一丝笑意,忽然大喝一声:“看招!”
流光剑出。
不是八式望海潮剑法中的任何一式,仍是破晓九式中的招牌剑招之一,霞满东方。
连绵成片的剑光以蓝桥为中心,构成一个无懈可击的光球,剑气从各个角度射出,如千百万根细针,刺向张仲杰布在四面八方的气网的各个气丝结点,阻止气网向他靠近。
“嗤嗤”之声连响,张仲杰虎躯微颤,好像蓝桥这千百万束剑气都击在他本人身上一样。
虽对蓝桥“万无一失”的出剑准度感到意外,但张仲杰不惊反喜,心道若像这样以分散打分散,拼功力的话,你怎可能胜过老子的四象无极?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蓝桥虽使出破晓九式中最消耗功力的霞满东方,然而他按照虚烬十方的运功法诀,把自身当作橐龠,剑气出而天地能量入,就像天地元气在风箱内外无休止的循环,于自身真气并无太大损耗。
张仲杰不断变换气网的形态,引蓝桥发出更多的剑气,待他自认为蓝桥内力已消耗大半,忽然尖啸一声,飘移不定地虚晃几下后,脚踏奇步闪电般抢往蓝桥左侧,左手疾劈。
这一招看似平平无奇,但其掌劲之凌厉,内力之浑厚,大有三军辟易,无可抗御之势,不论谁人首当其锋,都只有暂且退避一途。
更令人震骇的事发生在蓝桥身上,他竟闭上眼睛,纯以肌肤感知帐内的场流变幻,倏地横移半步,霞满东方的万千剑影化归为一,有若先知先觉般激射而出,抢先一步迎上张仲杰惊天动地的劈掌。
这是他望海潮八式中的“天流式”,花语夕的这顶八角小帐,正暗合着八卦方位,他站在帐帘口的乾位,身后有自帐外透进的些许天光和新鲜空气,对他体内的橐龠大有助益,故一出手就是仿佛能令天地变色的一剑。
张仲杰心神剧震,竟不敢硬撄蓝桥的锋芒,脚步再变,试图避开蓝桥的剑光。而就在他避剑横移的刹那,蓝桥清楚地把握到张仲杰整个气网的重心正伴随着他的移动而俏然转移,遂索性一直闭着眼睛,不为其步法所惑,天流式变为暗流式,剑气引而不发,全身真气完全汇集在流光剑的剑锋上,使其异芒骤盛,从兑位方向硬拼避在八角帐中艮位的张仲杰。
经过这一变化,张仲杰本来凌厉无匹的招数至此已显得平平无奇,但他退无可退,仍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蓝桥这一招。
“轰”!
剑掌交击,张仲杰闷哼一声,往后再退,一副惟恐蓝桥趁势追击的神态。
他身后就是花语夕置于帐内的小衣柜,被他虎背一撞,立时四分五裂,内中色彩缤纷的各种女子衣饰,从发带到鞋袜,从披风到肚兜,也纷纷被劲气吹得漫天飞舞。
比起张仲杰的狼狈,蓝桥只是上身向后微微一晃,便回复稳如泰山的姿势,微笑道:“花儿等下回来,怕是该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