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云嫦眨了一下眼,以为自己听错。
“吐他们口水。”
“给他们泼粪。”
“把他们捆起来,丢进烂泥潭。”
“点燃的鞭炮丢他们身上。吃不完的剩饭剩菜拍他们一脸。撕烂他们的衣服,他们的书,挠花他们的脸,让他们再也不敢压低了声音在你背后嘀嘀咕咕,谁敢在背后嘀咕就咬得他们在你面前惊慌失措地尖叫。”
古希道呆若木鸡,心想:当年的易云嫦如果有这么泼辣,他早就不敢欺负她了。
易云嫦也瞪大眼,半晌无语:“那、那都是些,”
“不入流的把戏。下三滥的把戏。”虢首封知道她想说什么,他还能笑出声。他的笑声松卸了某根绷紧的弦,易云嫦觉得自己并不那么窒息了,但还是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憋闷感团在胸口。哪怕她大力呼吸,也无法缓解。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吐什么东西出来。
也许虢首封知道。
虢首封说:“下三滥的把戏拿来对付不要脸的人,那叫一个刚刚好。”
他把易云嫦紧紧抱了一下。
“以后要是再有这些破烂事,千万别忍。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跪在你面前哭着说再也不敢。”
易云嫦想像了一下很多人跪在自己面前,哭着说再也不敢的画面,她忍不住噗嗤笑出来。笑音未息,泪水汹涌而至。
胸口那一团不吐不快的气,瞬间从她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她紧紧环住虢首封的腰,脸埋在他的胸膛里。
很快,虢首封就感到胸口一片小小的布料被浸得又湿又温。他环着她,轻轻拍她的背。
人人都说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
既然是小事,为什么能逼得她不敢迈出家门?
既然是小事,为什么左洋太要暴毙在眼前?
既然是小事,为什么外祖母会被逼得退无可退?
……你不该放在心上,你应该当它们耳边吹过的痒痒风,一笑,就能过去了。
她笑了,可是也没有笑过去啊。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睡一觉就好了,如果睡一觉还不开心,那就睡两觉。
她睡了,夜夜都从噩梦中惊醒。
……拜托你,忍一忍吧;忍过了风平浪静,退一退海阔天空。
结果呢?变本加厉。
只有虢首封告诉她:让他们哭着求饶。
人们总以为伤人的东西,只有利器,只有破皮见血,分筋断骨,那才叫伤害。可是有一种伤害,看不见,摸不着,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最后詈言不见血,只见泪,身体完整却有千蚁噬心。
……不过是两句闲话,听过就算,怎么能较真呢?怎么能说它们会伤害你呢?
不,并不。
那就是伤害。是更大的伤害。
易云嫦死死抱住虢首封,象溺者抱着浮木。她的声音冲破了阻碍,猛然间爆发出来。
“哇啊……哇啊……”,响彻整个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