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人家执宝扇,他佩小秤砣?
宁东风看着衣品略显古怪的年轻男子,心中惊疑不定:没有异力波动,这人竟似个凡夫俗子?
“在下,十八行东主,张潇。”
宁东风眼中神光一凛:“你就是十八行的东主?见到本帅因何不跪?可知道擅闯本帅军帐该当何罪?”
“与其关心我犯了什么罪,宁大帅是不是更应该先关注一下我是怎么进来的?为何帅字营的亲军没有阻拦?凭什么你这铁打的大营,我一个世俗商人却能来去自如?”
这个问题扎心了。
“杀才,贼胚子,贱骨头!”宁东风的表情凝滞了一瞬,随机便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他想要下令把张潇推出去砍了,手抬起却缓缓放下了。他知道在这个地方,自己说的话都不如眼前这年轻男子管用。
宁东风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冷静,寒声问道:“张东主来见本帅应该不是只想要激怒我的吧?”
“素闻宁先生的大名,今日专程拜访,有三件事想请先生帮我解惑。”张潇注意到宁东风把腰间那把亚金白骨神辉暗藏的扇子拿在了手中,便不甘示弱的解下自己的小秤砣在掌中把玩。
“你且说说看。”宁东风已经动了杀心。家传宝扇配合五级木系魂技,只需瞬间就能将这胆大妄为不知死活的凡夫俗子绞杀当场。
“请问大帅,身为男人,欠债还钱是否天经地义?”
这个问题捅到了宁东风的痛处,他面皮微微泛红,点点头没说话。
张潇满意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张借据来,道:“这张是你的前任于东盟四十九年春写给我的,当月东盟拨给北军的军饷在首阳山遇劫,又恰逢军中后勤供给中断,所以向我借贷金币四十八万,换算为原石就是肆仟捌佰颗......”
“本帅没有经手的事,你问本帅恐怕不合适吧。”
“好的,原来东盟政府也可以耍赖。”张潇干脆的把借据给撕了,又道:“小事一桩,权当是给大帅一个面子,其实这借据还是有据可考的,许大帅借钱的时候是向东盟财政衙门报备过的。”
宁东风面皮通红,心中暗道:草率了。看着张潇撕碎的借据,恨不得再过去补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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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大帅别急,这还只是第一个问题。”张潇笑道:“在下还有两个问题当面领教。”
宁东风烦躁的摇着扇子,强压怒火,“说!”
“请问大帅,为人夫为人父者,是否该爱护妻子,疼爱孩子,为她们遮风挡雨,打造一个安稳舒心的生活环境?”
宁东风面色更难看,缓缓道:“大致如此,但也未必一概而论。”
张潇又问:“若受人恩义,是否该当还报?”
“也要区分情况,有时候男子汉也许舍小恩,从大义。”
“总归是要有这么个底线吧。”
张潇道:“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此人乃世家名门出身,从小天赋绝佳,崇尚先贤品格高雅,虽家道中落,却不失其高贵,也因此赢得了毗邻而居的一个同龄女子的倾慕,平日里女子常把自己的零用拿来接济那男人,后来还下嫁给了那人。”
宁东风心有所感,道:“男欢女爱,人之大欲,圣人凡夫,概末能免也。”
张潇点头道:“说的是,女子下嫁后在男人家相夫教女,上孝顺罹患重症的婆母,下照顾懵懂年少的小姑子和嗷嗷待哺的女儿,日子过得十分清苦,却从无半句怨言。”
宁东风叹了口气,道:“女以色为面,妇以德为容,此女色殊德丽,可为女子之楷模。”
“能说出这句话来,我算你还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骨。”张潇道:“你现在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
“原来你是为她而来。”宁东风冷笑道:“我听说她在宝丰楼,因深得‘别虚三千’先生垂顾,如今位列四大总柜之一,月金数千,抵得过东盟政府的部堂高官,日子过得很好,却从不知她与尊驾还有勾扯?”
“杜姨是我义母结拜的金兰姐妹,有恩于在下,虽点滴恩义恨不能涌泉相报,自然
不敢忘怀。”张潇道:“我虽然成长于市井,但恩义二字却是懂的,而有的人长于名门望族,却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为巴结权贵把亲妹子当敲门砖......”
“住口!”宁东风猛然挥手,帐内一阵震颤,地下似有什么东西试图破土而出,很快又平静下来。
“不好听?不爱听了?”张潇毫无惧色,冷笑道:“嫌难听你别做那难看的勾当啊!”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宁某是有苦衷的。”
宁东风终于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儿,没有选择以力服人,分说道:“舍妹天赋龙梅雪骨,与叶氏的雪崩天象魂相乃是天作之合,我把她嫁给汉王并非只为媚上。”说到这里顿住不语,深深叹了口气。
“折梅案由你而起,那年你母亲病逝,你决心重振家业,于是携家北上长安,一家四口寄住在感化院胡同,你到处投帖拜门想要谋个出身,却因为眼高手低屡屡碰壁,于是索性什么都不做,一天到晚流连于酒肆勾栏,吟诗诵对干些无病呻吟的勾当,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全指着杜姨在宝丰楼做二级鉴宝师的那点收入。”
宁东风道:“她那般付出也是因为知道我迟早有朝一日会重振家业,我之所以做那些勾当,也只是为了积累些才名,交往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所以你才终于找到了一条能把妹子献给汉王的途径?”
张潇继续说道:“那折梅案的真凶磐田贵子因为爱慕你风采,故意设计陷害杜姨,找人诱惑了你妹子,骗她自己折断雪骨与人私奔,汉王得知后大为震怒,要降罪于你,杜姨为了保护你担下全部罪责,案情真相大白后,你却嫌弃她被收监了几日,硬说她有失妇德把她给休了。”
“不然呢?”宁东风道:“我已得罪大王,她虽为我背下罪责,却陷我于不义,此事阴差阳错,乃命运使然,我和她都是无辜的被害者,可翻案以后她却成了人们口中代夫受过的奇女子,而我呢?失去了出人头地的机会,又背上了缩头乌龟吃软饭的骂名,我若继续留她在身边,世人只会一直那么看我,而她也会一直被我拖累。”
“这么说,你倒是个好人咯?”张潇反讽道。
宁东风道:“事实胜于雄辩,我身负骂名留在长安忍辱负重待机而动,她在宝丰楼生活的很好,我和她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