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无瓜葛。
多可笑啊,他死了,他彻底与自己再无瓜葛,可顾青山为何如此痛苦?
她忽然放声大笑,大笑之后又是大哭,彻头彻尾像个疯子。
“你逐我离开,直到琉光楼灭门,我也非琉光楼的鬼,东扶,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王八蛋!”
她哽咽着跌坐在地上,仰头大喊:“你这个王八蛋!”
咻——
雾中不知何处弹来的一枚石子击中顾青山的穴道,她顿时眼前一黑,挂着满脸的泪痕向身侧倒去。千钧一发之际,一抹深沉的黑色人影如寥寥黑烟,急如闪电地穿过白雾飘来,稳稳当当揽住顾青山的肩头,一个旋身拥她入怀。
男子一袭长发半束脑后,如墨如云,与玄黑长袍融为一色,恰如黑夜的幻身。
他的面容遮掩在黑纱之下,月笼轻纱,却也照亮了他颔首凝视着怀中女子时微微勾起的唇角,隐忍的笑意里流露出如春风拂面的温暖。
她一如当年削肩瘦腰,搂在怀却疼在心。
“笨蛋,不逐你离去,如何舍得你与琉光楼皆付之一炬?”
东扶情不自禁地抬手轻抚她的侧颜,黛眉不描自翠,红唇不染已娇嫩欲滴,面颊绯红如烈火似的烫着他的指尖,一阵酥麻径直钻进他的心里。
东扶深吸一口气,只得强咬着牙扼住内心渴望又不可得的绮念,匆匆别开脸,只打横抱起顾青山快步回到她的房间,复又撒下迷药彻底令她昏睡。
夜色空凉,白雾弥漫,许久还若有若无地回荡着他最后那一句——
“再给我一点时间,阿珂,我会真正回到你的身边。”
东方既白,顾青山还沉睡在自己的梦里。
直到一束亮光落在他眼皮上,他方才努力眯开眼,结果冷不丁在一片白光里看见一张奇形怪状的黑脸,在自己鼻尖前忽大忽小,吓得顾青山飞起一脚踹中那人小腹。
“啊!大哥……是……是我啊……”星桥被踢得猝不及防,捂着肚子连连后退。
顾青山拥被坐起,满眼困惑地瞪着他,“你在我房间做什么?”
“我……这不担心大哥是不是生病了。”
“好好地,诅咒我?”
星桥连忙挥手,又是解释又是好笑地说:“实在没见过大哥睡觉,有点奇怪。”
顾青山猛地低眉四处看,他的的确确坐在被窝里,也的的确确睡了一觉?
他纳闷地掀开被子下床,零零星星地回忆昨夜,奈何只留下七零八落的片段。
似有香十三娘和染了迷药的赤唇石豆,还有东扶……
东扶,顾青山念及他,心口倏尔一阵揪得难受。
顾青山叹了口气,颓败地跌坐进木椅,看来他真不能睡觉,否则只会梦到那个混蛋!
顾青山这才突然想起追问:“你和星野,可觉昨晚奇怪?”
“奇怪?哪儿都不奇怪啊……大哥这话才问得奇怪。”
“等等,你这样说我觉得更奇怪了。”顾青山转身看着他,“你昨晚在哪儿睡的?”
星桥微愣,旋即呵呵笑道:“还真是……不能偷懒啊,大哥怎知道的?”
顾青山皱眉,他眼下怀疑香十三娘的迷香是不是弄坏星桥的脑子了,这该索赔多少银子?
“我昨晚太累就在星野的房间睡了,一大早才赶紧完成大哥昨夜交代的事。”
“星野呢?你没看见他倒在门口?你不觉得奇怪?”
星桥瞪大眼睛看着顾青山,一拍巴掌笑道:“大哥,你真神啊!这事儿你怎知道?昨晚大哥睡得早,今儿起得迟,按理说是看不见星野贪玩睡在门口的啊,我还打算瞒着大哥呢……大哥,要说奇怪啊,大哥这双眼睛最奇怪!”
“行了!”顾青山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香十三娘呢?”
“不知道,一大早就没见着人,约莫去赶早市了。”
顾青山暗暗嘀咕道:“出去一夜未回来?”
星桥不知他在自言自语什么,想起昨晚顾青山调戏香十三娘的画面,只得不乐意地问道:“大哥找十三娘有事?”
“郎君找我么?”香十三娘的笑声自廊下随风吹来,顾青山和星桥循声看去时,她已翩翩然地跨入屋内,“昨儿和包子铺的大婶约好今日赶早市,专为了一位西域来的商人,他卖的胭脂水粉色彩艳丽又香味幽雅,我买了许多,郎君不如挑挑看,可有喜欢的?”
顾青山眸色骤然一沉。
星桥打趣地笑道:“娘子们用的东西,叫我大哥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