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迟圩话落的下一刻,闻瑕迩几乎是逃也似的拽着迟圩跑出了房门。
临出门前他心虚的用眼角瞟了一眼床榻上的君灵沉,发觉对方不知何时竟早就清醒过来,正坐在床沿前看着他,面上虽仍旧没什么情绪,但干了坏事的闻瑕迩却觉得自己已然被君灵沉一眼看穿,当即便移开目光,拽起迟圩就跑。
“诶诶,闻前辈你要把我带去哪儿啊……”迟圩边被拽着跑边抱紧手里的食盘,生怕食盘上放着的早饭在奔跑中不慎掉落在地上。
“你还有脸问?”闻瑕迩把迟圩拽到一个长廊的拐角处后才停了下来,他松开迟圩的胳膊,脸色不善的道:“你方才瞎嚷什么?什么白日宣淫的,你脑子里每日都装的什么东西?”
若不是迟圩突然闯进来大喊大叫,不定他已经给君灵沉换好一身新衣裳了。
迟圩被他这么一凶,有些委屈,拿起食盘里一块糕点咬下半口后,含含糊糊的道:“闻前辈,你和那位前辈不是那种关系吗……”
“哪种关系?”闻瑕迩道。
“就是,就是……”迟圩说到此,脸上竟诡异的浮现出羞涩的神态来。他瞅了闻瑕迩一眼,才压低了声音道:“就是那种关系啊……”
闻瑕迩蹙起了眉,“哪种关系?有什么话你直说。”
迟圩嘿嘿笑了两声,把剩下的半块糕点吃了,“就是闻前辈喜欢他,他唔……”
闻瑕迩用力捂住迟圩的嘴,把对方接下来还要继续说的话全部塞进了肚子里。
迟圩睁大眼看着闻瑕迩,对自己话说到一半便忽然被他捂住嘴的行为十分不解。
闻瑕迩耳尖红了大半,却故作镇定道:“你如何知道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迟圩支吾了几声,话音全部被闻瑕迩的手掌给堵了回去。
“我昨夜说梦话了?”闻瑕迩松开了迟圩的嘴。
“没有啊……”迟圩的脸被捂的有点发红,他自己伸手揉了几下。
“那你是怎么是知道的?”闻瑕迩狐疑的看向迟圩,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有些松动,“就……这么明显吗?”
“什么明显啊?”迟圩一头雾水。
闻瑕迩抿了抿唇,语气隐隐透出几分不安:“我喜欢他,看起来就这么明显吗?”
便是连迟圩这么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都能看出来。
迟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闻瑕迩口中的“他”是谁,当即点头道:“是啊,挺明显的。”
都看见你们俩抱在一起亲了,还不明显吗?迟圩如是想。
闻瑕迩闻言,就势坐在了长廊的边沿上,垂下眼帘,陷入沉默。
迟圩也意识到了此刻的气氛有点不对劲,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方才那句话说错了惹得他恩师不开心,思忖着吃了块糕点后决定岔开话题。
于是他道:“那位前辈如此俊朗,恩师你也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您二人情意相投,实乃天作之合,十分相配……”
闻瑕迩抬眸面无表情的看了迟圩一样,半晌,道:“他不喜欢我。”
“什么?他不喜欢您?!”迟圩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片刻又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闻前辈你岂不是单相思?!”
单相思的闻前辈被戳到了痛处,默默垂下了头。
迟圩把食盘往长廊的地上重重一放,似乎有些生气,“昨夜他都上了您的床榻,居然还敢不喜欢您!这个剑修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
他拿起一块糕点狠狠嚼了几下,“恩师您且等着,我现在就去把他给您绑了做少君夫人!”
他说完这话便要往回走,那架势看起是真想把君灵沉给绑过来。
“回来!”闻瑕迩及时叫住了迟圩。
迟圩动作一顿,转过身来顶着一副悲愤交加的脸看着闻瑕迩,“恩师您放心,我不会伤了他,一定把他好好的带过来!”
闻瑕迩却摇了摇头,“没用的。”
迟圩没听明白,闻瑕迩便只好又道:“绑过了,没用。”
闻瑕迩拿起食盘里的糕点也吃了一块,却感觉如同嚼蜡。
迟圩闻言心下了然,端起食盘在闻瑕迩对面坐下,也跟着吃了几块糕点,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看来还是个硬骨头……”
闻瑕迩吃了一块便没了胃口,回过神来发现迟圩还在吃,三碟糕点只剩下一碟了,他便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是早就辟谷了?”
他方才吃那一块完全是顺手尝个味道,像他们这些已经辟过谷的修士其实根本不用吃东西的,而且多数时候凡尘的东西吃多了还会影响他们修行,所以一般辟过谷的修士都很少再吃凡尘的食物。
迟圩却吃的有滋有味,听见闻瑕迩问他便抬头回答道:“我忍不住嘛。”
闻瑕迩道:“你难道辟谷了还饿?”
“不是。”迟圩忙抹了一把嘴,笑嘻嘻的道:“我不是之前有段时间为了逃避追杀躲进了闻前辈您的密室里吗?虽然之后顺利修炼到了辟谷期保住了一命,但是在修炼到辟谷之前,我饿了半个月……”
他边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拿起一块糕点塞到了嘴里,含糊的道:“饿肚子的感觉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所以那时候我就想如果能活着出密室,我一定会每天都把自己喂的很饱……辟谷之后虽然不会感觉到饿,但这里……”他拍了拍自己的腹部,叹息道:“每天不吃东西就觉得不踏实,总感觉自己第二天就会被饿死……”
闻瑕迩听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沉吟片刻,只道一句:“那你多吃点。”
迟圩诶了一声应了,又笑着挠了挠自己的脸,神情稍显窘迫,道:“本来是给闻前辈和那位公子准备的……”
闻瑕迩道:“我们都辟谷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迟圩闻言,咧着嘴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埋头苦吃起来。
闻瑕迩就坐在旁边看着迟圩吃,等对方吃完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表情后,随口问道:“密室里的典籍你用玉蝉装好了吗?”
迟圩拍了拍手上的糕屑残渣,道:“装好了,装好了。”
他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玉质玉蝉,双手递到闻瑕迩面前,恭敬道:“闻前辈您看看。”
闻瑕迩并未伸手接过,道:“既然装好了,你妥善保管不要遗失即可。”
迟圩愣住:“闻前辈您、您是要把这些典籍都交由我保管吗?”
闻瑕迩点了点头,这些典籍里所记载的阵法符法早就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于他而言随身带着这些典籍反倒是有些累赘。
“这、这这……这些典籍是您毕生的心血,这么重要的东西真的要交给我保管吗?”迟圩受宠若惊,磕绊的说道。
闻瑕迩轻飘飘撇了迟圩一眼,话锋一转,反问道:“这些典籍上的阵法符法,你都学会了?”
迟圩老实的摇头,“没有......”
闻瑕迩双手抱肩,背倚在后方廊柱上,道:“难怪被大黑追着咬。”
迟圩霎时惭愧的低下了头,他到现在发梢都还参差不齐跟猪啃过的一样,大黑给他心里带来的伤害可想而知。
闻瑕迩瞧着迟圩低眉顺眼的模样像个做错了事,一语不发的听着长辈训话的孩子,心思稍转,收起了原本还欲数落对方几句的念头,继而道:“这些年你把典籍保存的很好,何时把上面的东西全部学完了,再拿来还给我吧。”
迟圩闻言猛地抬起了头,双目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闻瑕迩。
闻瑕迩被迟圩看的有点不自在,蹙眉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迟圩一把抱住闻瑕迩的胳臂,竟是埋头哭了起来,“闻前辈呜……恩师你对我太好了,除了我爹娘从来没人像你对我这么好过!”
他原以为闻瑕迩让他把密室里的典籍装进玉蝉里是要带走,虽然里面的阵法符法他没学完有些惋惜,但那些典籍毕竟不是他的。
什么也没付出白学了这么十几年迟圩已甚是知足,只是万万没想到,闻瑕迩竟然让他将上面的阵法符法学完之后再还回去,这样天大的恩情一时间迟圩实在是难以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闻瑕迩也觉得自己对迟圩还算不错,那密室里的典籍大多都是他自己费尽心思一笔一划给写出来的,若是换做前世的他,莫说是让他把这些东西交给谁保管了,就是谁偷学了一招半式他都得把人找出来狠狠收拾一顿不可。
他轻咳了一声,动了动自己的手臂,示意迟圩起来,“哭哭啼啼,成什么体统。”
迟圩吸了吸鼻子抬起了头看着他,“恩师大恩无以为报,迟圩只能以身报之……”
闻瑕迩挑了一下眉,对迟圩这个“以身报之”起了兴趣,“怎么个以身报法?”
为他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
迟圩立刻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清了清嗓,换上了一副真挚中又夹杂着些许羞涩的表情,“我觉得自己长的也还可以,虽然比那位公子差了一点,但如果恩师愿意的话,我觉得我也可以……”
“可以什么?”闻瑕迩眉尾一扬,对迟圩这种说话每次只说一半的行为有些不满。
迟圩把自己的衣领稍微扯开了一点,“给恩师当……”
他说到这儿忽然噤了声,视线落到闻瑕迩的左后方神色大变,把后面几个字生生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