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福儿见张三郎问他话,连忙陪笑道:“三爷既然在县里当?差,什么事情不知道,倒要?小的多?嘴?只?是如今只?怕是第一次在宅门儿里头当?差,少不得小人还要?聒噪几句。”
说着,将这张大户家中之事略略说与三郎知道,原来这张大户家祖上?也是别人家中奴才?出身,倒不高贵,只?因当?日主人家做了京官儿,举家迁往神?京去了,瞧着这位张管家为人还算是老成会办事的,就将房里的丫头赏了一个与他成家,留下?两口儿看房子。
谁知那丫头倒是主人家收用过?的,没成想只?上?手了一回,便弄出一个小厮儿来,这也是命中注定,若是搁在旁人身上?,就恼了,虽说不敢与家主人闹出来,到底也要?打?发了再娶。
偏生这张大户又与别人不同,不但不曾恼了,反而安慰浑家不必忧心,好?生养下?来,就当?做是自己?亲生骨肉一般,那些知道底细的,都说这管家厚道,不是那一等轻狂之辈,又是个多?情的,不忍为了此事休了结发妻子。
一晃几年过?去,京里老爷因病去世?,那张大户且把孩儿打?扮了一番,披了孝衣孝帽,一路哭上?京城,哭倒在当?日那家主人门前,只?当?死了亲爹一般。当?日太太还在,听见是张家领着一个孩子过?来哭丧,又深知当?初的底细,心里就猜着了几分,当?时热孝未过?,许多?达官贵人前来吊孝,只?怕给人传了出去,名?声不好?。
连忙就远接高迎命人好?生带入内宅之中,细细的问他当?日情形,那张大户哭哭啼啼将如何含辛茹苦抚养小主人长大之事一一说了,又给那几岁的小奶娃儿磕头,只?叫他少爷。
太太心中知道这张官家是来讹账的,因冷笑一声道:“管家,当?日你?在我家办事勤勤恳恳多?年,我与你?老爷都瞧在眼里,才?将我一个陪房丫头赏了你?,谁知一时不查闹出此事来,到底时隔多?年没有对证,如今你?闹出来,无非是要?给你?家哥儿奔个前程,依我说,不如与你?几两银子,拿了回去做本钱,将来哥儿大了,也有个营生儿,或是请了先生来,教他读书进学。
如今这孩子既然是你?浑家养的,自然与我们无干,你?依了我的话,是大家的便宜,不然闹出来,俗话说光棍不斗势力,我们府上?在京多?年,又岂是寻常刁民轻而易举就告倒了的,你?原是我们府上?的管家,这样?的底细自然明白,就不用多?费口舌了罢?”
那张大户原先也不过?是要?仗着孩子贪图几两银子罢了,如今听见太太这样?一说,正和了自家心意,千恩万谢太太抬举,那太太也算是对得起他,赏了一千两银子做本钱,又与了那孩子几套衣裳并些文房四宝,丰丰盛盛的打?发了父子两个,回在高显城中。
张大户既然得了银子,来家后就办了几张执照,湖里打?鱼、陆路走镖、勾栏瓦肆、买卖当?铺,都有他家的本钱,不出三五年,就成了高显县城里的首户,虽说不曾休妻,听得那正房太太房里是再不曾光顾的,一年一个的娶,如今七八房小妾放在房里还不足,前几日又抬进一房进来,如今正得宠……
三郎一面听这张福儿只?管吐沫星子横飞的说,眉头见见蹙起来,想来浑家说的不错,这家人家儿不大地道,自己?原不该前来蹚这一趟混水,只?是如今背着债,也就没有恁些清高讲究儿了。
一时交代完了家中底细,那张福儿笑道:“如今离起更还早些儿,要?不我领着头儿走两遍更道吧?”
三郎早听说大宅门儿里头与别家不同,更夫、厨子、花儿把式,各色人等都是进退有度自有一条进出道路的,凭你?怎么绕,也难混进内宅去,为的是内言不出外言不入,一座宅门儿倒是铁桶也似的相仿,如今听见张福儿这般说,方才?信了,当?真?是侯门似海,如今不过?一个镇上?的首户便要?这般排场,若是京里那些富户公门,更不知是怎样?峥嵘气象。
两个沿着更道走了一回,三郎何等聪明,早记熟了道路,正走着,忽听见墙外头隐约琵琶声音,叮咚作响煞是好?听。三郎也不由得听住了。
张福儿察言观色,见张三郎只?管听那琵琶之声,因笑道:“这就是前儿新娶的第七房小妾了,自小儿是个会弹唱的,如今进来,都是我们府里琴师小杜相公调理着,没几日这琵琶就上?手了,头儿且住住脚步停一停,一会子还唱呢。”
三郎听见是家主人的如夫人,连忙摇头儿道:“既然是内眷,咱们怎好?偷听,快些走了便罢了。”谁知那张福儿倒是个爱凑热闹的,生拉硬拽,缠着三郎只?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