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隐没在日落后的群岚。
席慕蓉·青春之一。
“小菫,你看这裙子怎样?”妈看了坐在计算机桌前发呆着的女儿一眼,又翻看着一件似乎很令她满意的服饰这么问。
小菫的眼神专注一会儿。浅蓝色系的套装,上衣的领口优雅地翻出,裙子的长度似乎可以及地,是套很梦幻的少淑女服。但小菫却微微皱着眉头。
又忘记回信了他……过分……
“很好看啊。”望着站在门边的妈微笑地回了句话,又有点小生气地敲着键盘打信。
大猪头……忘了回信……三个礼拜多快一个月了呢……
“哎……你别这么漫不经心的好不好?这可是佩涵阿姨买来给你的……”离开房门走向卧室的妈妈少见地持续叨念着,“找一个机会穿给佩涵阿姨看看啊!”
佩涵阿姨是妈妈的好朋友。从高中开始一直到大学共七年,同一所学校甚或同一所宿舍地昵在一起彷佛自家姊妹似的,感情从学生时候一直到各自嫁了丈夫仍维系着,亲密得不得了。多年前佩涵阿姨跟着老公工作迁移到家里附近,两位好友至交姊妹更无时不刻地聚在一块儿谈天说话,有时候爸爸妈妈一起约约去哪儿踏青登山,要小菫一同去,总觉得别扭不好意思。
但不常见面的佩涵阿姨却很喜欢小菫这个女孩儿;都喜欢温柔地看着小菫比画着身材高度,说着又长高了的妈妈话,或是兴冲冲地拿着百货公司看到的可爱少女服,要妈妈拿给小菫穿穿。妈总爱笑着佩涵阿姨没个女儿,就把我们小菫当个女儿伺候,以后出嫁分大饼的时候,自是要分给这个无名有实的妈妈好大一块;佩涵阿姨却神秘兮兮地笑笑,看着专心着自己事情做的小菫,眼神彷佛满是婆婆对媳妇儿的疼爱。
“妈,这些猫玩偶我明天拿去孤儿院好吗?”关了计算机的小菫,抱着床沿上去年麦当劳狂热的凯蒂猫和丹尼尔玩偶,去敲妈妈卧室的门。
这一些女孩玩意儿,也是佩涵阿姨拿来的,说是小女孩都喜欢这些。小菫却笑笑地想着国三了的自己,怎地也叫起小女孩了?
“哎哎!”整理着衣橱的妈妈探个头出来叹了几口气,喊着:“那是佩涵阿姨特地排队买给你的,怎么能说送就送?”
将衣服迭好,妈站起叉着双手嘟着嘴说:
“不准啦!怎么可以这样辜负佩涵的好意呢!”
哎。怎么比我还像个小女孩啊。
“妈。”小菫走近昵声撒娇,“我也只是摆来好看而已,又不是常拿在手上玩的,不如给院里的小女生抱抱,对不对啊?”
看着女儿想尽办法、用尽各种理由说服着自己,善良的妈妈最后也不好意思了。
“好嘛好嘛,你要送就送去,别说妈狠心,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亲了老妈的脸颊一下,然后站在身后帮她把乱掉的马尾理一理,听妈说着话。
“你也不想想佩涵阿姨多疼你啊……简直把你当个女儿似的!”
“知道啦,妈。”小菫笑眯眯地应着,“我也把她当我另个妈啊……”却得来白眼一枚。
“还另个妈咧……你当是后母还大娘啊?”
“不然你想怎样嘛……”撒娇对妈最有用了。
“佩涵阿姨有两个儿子,哪天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小菫笑着拉妈妈到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绑的马尾,问着:
“哎……好看吧?”待妈点点头预备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又轻轻地送去一个颊吻,“好看就好,那我去睡罗,明天要很早起来呢……”
关上卧房门前,还探出头来对妈的卧室喊着:
“晚安喔,妈咪。”
躺在床上的小菫抱着棉被听着今夜略显多话的妈仍低低地念着:
“每次提到那时都这样……真是的……”
妈妈才真是的呢。才高一就一付想把我嫁出去的样子,真不想养我就这样……
浅浅地微笑着,翻了个身,密密地将自己用蚕丝里紧;暖暖的,阻隔着被子里外流动着的冬天寒气。迷糊地,睡了。
一弧微笑仍旧弯着,恰如夜空中的新月明亮。一弧天使般的少女微笑……
不敢去猜度明年的此刻你是否仍在我身旁。
假如能够,请渐远去的你记得回来寻我。
并且打扫一切落叶缤纷。
晓霜的日记。
冬天清晨实在寒冷。小菫试着下定决心从暖暖的被窝里起身,最后仍恋恋于被子里的温柔空气。直到昨夜晚晚才回家的老爸都起床按掉了床沿的闹钟,小菫不得不在刺寒的自然冷气中披衣而起。
真有在冰库内的感觉。小菫开始怀疑起温室效应的真实性。
“爸,我搭公交车去就好了,你累了好好休息吧。”抱着一堆绒毛娃娃走至楼下客厅,沙发顿时被一群娃娃兵们攻占。
爸爸揉着眼睛点数着公司报表,抬起头来看着小菫温柔地说:
“没关系,答应过你的啊。”望向沙发,笑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带这么多的娃娃去搭车啊?”
小菫不好意思地笑笑,走近吻了爸爸的脸颊一下。
“爸,早安。”如常道完早安,又有点歉然地说:“最近忙,又要记挂我,真抱歉……”
顿时被一阵甜蜜弄得心潮起伏的爸爸摸摸小菫垂下的头,笑说:
“你是我最大的资产啊。最宝贝的女儿……爸怎么能不记挂你?”
将冰冷的双手藏近棉大衣口袋的小菫,蓦然被一阵热雾温暖了。
到达育幼院时仍早,八点时分小孩子还在漱洗吃早饭,慈晖社的社员们也都还没见到。
找到孩子们的院内保姆,将大袋的玩偶放进小孩子的卧室里,顺便将被子折迭整齐放在床头,将桌上的杂物清理,扫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