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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一(1 / 2)


随着话音,一道急促的脚步由远而近。

一个英俊文秀的少年郎进得室内,干净瞳仁直盯武烈,语声有些恼怒:“你可还认得我么?”

武青婴“呀”一声叫了出来,显然大为吃惊。

若非对方声音如此熟悉,又唤花无缺为“师哥”,心兰还真不知原来这少年竟是张无忌,方才被武烈这老匹夫认定已与朱长龄同坠悬崖的身世坎坷小可怜。

只见他剃须刮胡,又换了身整洁的衣衫,如今也称得上样貌俊朗一表人才,那种老实木讷的气质也少了大半。

“你可还认得我么?!”少年高声又问了一遍,这回更加重了语气:“武庄主,当年你与朱伯伯合谋假造图画、焚烧巨宅、再使苦肉计的时候,咱们也是见过的呀!”

武烈高大的身形此时竟有些佝偻,面色亦是灰败,却强装镇定道:“我、我不认识你……小兄弟,你是何人呐?”

白衣公子笑了笑,和声道:“他便是在下的师弟,张无忌……”黑如点漆的眸子缓掠过三人逐渐僵硬的面色,悠悠道:“几年前多有叨扰,既侥幸未死,也当回来还了礼数。”

卫璧颤着声道:“你们……你们心中既早有思量,难道今日是来寻仇的么?!”这句话一出,更坐实了方才的振振有词不过一面之词,谎话连篇。

“朱伯伯已死,我却平安熬了过来,从未有过丝毫报复之心。”少年握拳愤愤,字字清晰:“只是你们做了恶事竟不知悔改,如今连真……又打上了无辜的铁姑娘主意,实在教人不耻!”

想到铁心兰并不愿承认自己是朱九真,其中又确有疑点,故临时变换了称呼。

“那么此事是不可善了了?”武烈的眼皮狠狠一抽。

他未再狡辩,冷笑道:“神医,我知你是宋大侠独子,武功又深不可测,你想将真儿护下,也要为师弟讨个公道?老夫武功不敌你,我庄也确不敢与武当争锋。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见这老匹夫似乎有恃无恐,心兰深感嫌恶:“叽叽歪歪废话真多,你难道是想靠嘴上功夫吓唬我们走?”

武烈虎着脸,却没法再卖关子:“今日我庄大宴宾客,附近的江湖中人都会来此讨杯喜酒喝……你们自可以报复,只是倘若老夫放出风声,说这位张无忌小兄弟现在此地……”

少年一慌,当真生出几分忐忑:“你……真是老奸巨猾!”

张无忌知晓,若自己现身之事被广而告之,定又会掀起一轮腥风血雨,他便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可身边的人要怎么呢?

——此地离武当万里之遥,宋师哥武功再高,也捱不住一波波的车轮战呐……何况还要看护两位姑娘,一时不察,兴许就葬送了性命。

“张小弟,你怎么这般老实呀……”铁姑娘初入这个世界,还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只当少年是被唬住了。

她瞧了气定神闲的无缺公子一眼,拍了拍张无忌的肩膀安慰道:“说他老奸巨猾,武庄主指不定还当你夸他呢!别气别急,你就算是唐僧肉,不出你师哥的金刚圈,也不怕有妖精来吃了你!”

余光见白衣公子唇角露出一缕笑意,少女更觉无甚可怕,拍着胸脯豪气干云道:“瞧,你师哥稳妥着呢。我也会保护你的!”要真有危险,大不了自己挡前面做盾,刀枪不入的那种。

布衫少年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武烈恢复了那副慈和的姿态:“神医可想好了么?客人们,可都还在等着主人家出面呢!”那双浑浊的眼睛却望向了门外,那里有一个拿着块红喜帕的绿衣女人恭恭敬敬地站着,似乎在等候吩咐。

尽管那女人低着头,心兰也认出了这就是那个“白大娘”,静谧中只听她催促道:“庄主,快到吉时了,小姐跟卫公子都该出去行礼了。”

武青婴木木地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眼看似乎争斗消弭于无形,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在武烈的眼风中,卫璧试探着去拉新娘子的手:“师妹……我们先出去招待客人吧。”

武青婴就这样被他拉着,如行尸走肉般慢吞吞地移步,又被那白大娘搀扶住了手臂。

“既然只是一场误会,不如一起出去吃了宴席,老夫再恭送几位贵客离开。神医,张公子……铁姑娘,这边请。”武烈展开右臂,像是一个极有礼数待客周到的主人,只提到心兰的时候,眉梢狠狠一跳。

张无忌拿不准要如何做,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宋师哥,预备一概听从对方的决断。偏偏白衣公子一反常态,自入庄以来始终有种游离事态之外的姿态。

此刻,他正默默注视着紫衣少女。

背手而立,唇角含笑却未达眼底。

但铁姑娘并没有察觉对方的目光。

她只觉得自己自意识苏醒以来的种种憋闷时聚时散,然后在今日聚到了顶峰,就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口,马上就要炸人了。

“明知道卫璧这厮想脚踩两条船,满肚子花花肠子,没有朱九真以后也会有赵九真钱九真……还要把女儿嫁给这种货色?你是怎么做人爹爹的,莫非是武青婴平日对你太不孝了才要眼睁睁看着女儿跳进火坑吗?!”

心兰发现自己竟比方才被那渣滓黏上更生气。

或许是因若是卫璧敢动手动脚,她自然可以躲远些,再还回去两巴掌让他滚去照照镜子;可武青婴不能,作为未卫璧的未婚妻,若真拜了堂,那就来不及了。

武青婴已迈过了门槛。

白大娘也已经给她头上披好了大红喜帕。

卫璧早巴不得脚底抹油远离这内室,此时是走得最远的一个,听了这话只恍若未闻,愈加殷勤地牵着武青婴另一只手想快步离开。

但武青婴竟脚底生根似的,不肯走了。

喜帕下,新娘纤瘦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着。

“师妹,你别听她胡说,我会待你好的!”新郎急得额头渗出了细汗,情急下伸出三指并拢,肃然道:“我卫璧对天发誓,此生只愿娶武青婴为妻。”

轻飘飘一句诺言,散在渺茫的风声里。

若早了哪怕只是一天,武青婴恐怕都觉万分欢喜,激动于自己同朱九真争了那么多年,到底是夙愿得偿。

武烈恼怒地瞪了紫衣少女一眼,沉声对着女儿道:“青儿,别闹了。有爹在,自不会让璧儿欺负你的。”

从前武青婴正是这样想的。

直到近日突然惊觉,原来爹也并不能护住自己一生一世,原来师哥也不是那般的风度翩翩谦谦君子……他不是不忍心伤害她们中的任何一人,不过是想要齐人之福罢了。

——朱伯伯早早地去了,留下朱九真一个人,遇上了贵人方能幸运死里逃生……自己将来若遇上什么艰难困苦,也能有这份服福气吗?

“武青婴,你再好好想一想,我瞧你爹这个人,是有点人干的事他都不干的毛病在身上的……”心兰慢吞吞地大声说着,仿佛是要教新娘子好生听个明白:“婚姻嫁娶是人生大事,虽然实在不行还可以和离或者休了他,但干嘛要委屈自己这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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