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再次有意识时,是在天云山的悬崖边。身体被纪芸紧紧护着,卫岩持着血剑气喘吁吁地站在前面。而周围,是由高梵陌带领的数千名弓箭士兵。
“奉皇帝命令,诛杀这三人!”高梵陌挥动着长剑,恶狠狠道。
无数的弓箭射了过来。尖利的锋芒在秋冬季节的阳光下,冷得耀眼。
卫岩持着剑拼命砍断那些箭支,可还是被潮涌般的箭刺穿了身体。
耳边,利箭划破空气的嘶响,可怕至极。
纪芸躲在卫岩的身后,哭着大喊:“卫岩,不要管我们了,快逃,你快逃啊。你可以逃的!”
一轮箭雨过去,血色的天空下,终于安静了下来。
卫岩弯着身子,死死护着身体下的两个女子。而他自己,却已经被射成了刺猬,整个身体被鲜血染得通红通红。
卫岩合上眼睛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芸姑娘,我只能保护你,却不能……继续爱你了……”
当血液顺着他的身体上的箭刃啪嗒一声搭在纪芸的脸上时,纪芸方才回过神,泪水顷刻间涌出眼眶。
“对不起什么?”她皱着眉头问,“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卫岩,你这个臭小子,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卫岩,你听我说,我……我好像已经……爱上你了,你听到没有?卫岩你快给我睁开眼睛,我纪芸爱上你了!你听到没有!求你,求你睁开眼看一看我……看看我……”
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纪芸在身体的痛苦和内心的极度痛苦中,昏迷了过去。可她的身侧,栩栩却瞪大了眼睛,看着鲜红的血液滴滴落入眼帘,她从没有比这一刻更加的绝望,更加的痛恨这个世界,痛恨这样的命运安排。
身体被这样的绝望和仇恨支撑起了力量,她像个破烂的布偶一样,踉跄着从卫岩的尸体下缓缓爬了起来。
身体多处箭伤,可身体已经腐烂得不像个样子,所有疼痛都麻木了。
高梵陌走过去,将快要倒下去的她抱了起来,道:“皇帝命我杀你,我没得选择,你若是有什么遗言,可以和我说。”
栩栩只是看着他,笑得绝望。
高梵陌道:“你恨我,很好。恨他,也不错。”
有士兵上前提醒道:“少将军,皇帝的命令,是要杀了她!若是违抗圣旨,怕……”
高梵陌狠狠瞪了那个士兵一眼,冷道,“我会亲手葬了她。”
刚刚停了一会的雨,又淅沥沥下了起来。
冷酷狠绝的少将军抛开身后大群的士兵,抱着一个将死女子,在雨中慢慢走远。
怀里的女子从一开始有所挣扎,到慢慢平静,慢慢变冷,变僵。冰冷入骨的雨水打在她的身上,洗刷着她身上的血水和刺入身体的五根利箭,也将她脸上的血污清洗干净。被雨水打湿的那张脸,虽苍白毫无血色,却仍然美得让天地都失去了色彩。
终于,这个少将军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悲伤,踉跄着一下跪在水泥地上,头深深埋在栩栩冰冷的怀里。
他来到天云山的山脚下,放下了栩栩,徒手在地上挖坟,然后将栩栩放进去,再徒手推土而埋。做完后,他又摇摇晃晃地起身,拿起剑,竟生生在崖壁上砍下一块石碑来,用剑在上面刻下高梵陌爱妻之墓。忽然,他又拿剑划向手掌,握紧拳头,让涌流出来的血低落在石碑上。
血液顺着石碑上的镂空蔓延,染红了那“高梵陌爱妻之墓”七字。
他便坐在墓前,看着墓碑,回忆与她那稀少的点点滴滴。
当今的皇帝与他的师弟梁鬼已经寻着蛛丝马迹,找到了天云山上。
当看到被射成刺猬奄奄一息的卫岩,以及昏倒在卫岩身下的纪芸公主,夏大夫和梁鬼几乎都被把眼睛给瞪裂了。
梁鬼连忙去给卫岩止血作最基础的伤口包扎,夏大夫却眼里根本没有那两个人的存在,他像疯了一般抓住一旁跪着的士兵,喝问道:“栩栩她在哪儿?!”
士兵颤颤地答道:“被……被高少将军抱走了,是往……往那边走的……”
夏大夫几乎想都没想一下,便往士兵所指的方向跑去。风雨打着他的衣服,一身白衣在雨中猎猎飞舞。
梁鬼看着雨中那个慌乱得简直要失去所有判断力如同疯了的白衣男子,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那个样子,也从未想过他会有那样不堪目睹的狼狈,心头震颤不已。
梁鬼用着皇帝给他的令牌,命士兵将卫岩与纪芸公主迅速带回皇宫请太医院医治,然后又抓了一个比较有地位的中等士官,喝问道:“究竟是谁下命令让你们来杀他们的?”
士官吓得直打哆嗦,回答道:“少将军说,是皇帝下的命令。”
“放屁!”梁鬼怒道,“皇帝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老实说,你们的少将军是从哪里接的命令!”
士官想了想,答道:“是柳娘娘,将军是从柳娘娘那里接到的圣旨!”
梁鬼心头一惊,气道,“他娘的,果然是那个臭娘们!老子早就觉得那个臭娘们心机不简单,没想心机竟然重到这个地步!看来,栩栩伤口上的毒粉也是她撒的了!不行,我得告诉师兄,看他怎么处理,毕竟是他的家事,我也不方便插手。”
当梁鬼找到夏大夫时,夏大夫正与高梵陌在打一场旷世之战。剑与剑在雨中嗡嗡作响,擦起一道道火花,竟是比天上的闪电还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