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明玉醒来的时候,迷糊中见床边坐了一个人,她不由的被吓了一跳,睡意也全无。
烟茉为难的站在旁边说道:“是四小姐,我拦也拦不住,四小姐她非要进来。”
明月温和道:“三姐,你不会怪我吧。”
明玉见是明月,心情也平复下来,她轻声道:“明月,你怎么来了?”
明月面露难色,看了一眼烟茉。
明玉见状,忙对烟茉说道:“我跟四小姐说会儿体己话,你去外面守着,若是有人来就说我不舒服还要睡一会儿觉。”
烟茉迟疑了一下,然后退了出去。
屋内此时只剩下明月和明玉俩人。
明月瞧着明玉,脸色苍白,整个神态憔悴不堪,她轻声问道:“瑄儿还好吗?”
明玉摇了摇头,然后陷入沉默中。
明月轻声道:“我知道你也是好心,想证明沈家的清白,你也不必自责。”
“我……”明玉欲言又止。
明月疑问道:“怎么了?”
明玉摇了摇头,“没有,沈清还好吗?”
明月叹了口气,“不知道,凶多吉少吧,这次我过来,想着你必然不肯见我,所以不顾烟茉的阻拦执意要进来,你也不必过分指责她,全然是我的错,没有想到这次我回到宁城,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这样的结局都是我们不想看到的,作为妹妹的我也不想看姐姐你现在如此伤神。”
她停顿一下,又继续道:“今日我来是受一人所托,他说她有话对你说。”
“谁?”
“你见了自然就知道了,你住在母亲这里,他不好过来惊扰了秦夫人,所以托我给你传信,”
明玉大脑迅速的转着,是沈白?还能是谁?可是沈白怎么会让明月带信,再说沈白过来,何时又顾忌这是秦夫人的住所,看守严厉。
他哪次来,虽然是顶着夜色,却也是如闯无人境界,即使是颜茉看见也肆无忌惮。
明月并没有留下所见之人的名字,“你见了,就知道一切了。或许还会对瑄儿的伤情有用。”
明月最后一句话彻底打动了明玉,她迟疑片刻,将明玉递给她写有相见时辰以及地点的纸条紧紧捏在手中。
……
宁城有条偏僻的小巷,一棵大槐树旁,开着一家酒馆。
时辰还早,还没有客人。
膀大腰圆的老板娘打着哈欠刚打开门,一位很久不见的熟客已经走了过来,老板娘看着来人,立马笑嘻嘻的迎了上去,又朝后面看去,“怎么今天就公子你一人来了。”
颜如笑道:“等一会儿会有一位姑娘来,你记得领到我儿来就行了。”
他说着就娴熟的来到一个包间里面。
老板娘的笑容有些凝固,她先前还盘算着将自己待字闺中的女儿介绍给这位公子,她实在是中意了很久,未料到许久不见,这位公子就已经约了姑娘。
果然没有多久,一位姑娘步履急忙的赶到这里。
她仔细的打量着酒铺,开口问道:“是不是有人在这里等我。”
老板娘立马明白了这位姑娘就是颜如所说的相约之人,她立马将这位姑娘带到了颜如所在的房间。
颜如见到明玉,“你来了?”
明玉见是颜如,初觉不相识,但是当他的声音传到耳朵,她疑惑道:“是你?”
颜如点了一下头。
明玉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又要见我?”
颜如看了一眼明玉,摇了摇头,“还想着上次成全你,本来以为你会过得很好,我也想着这么一位善良的姑娘定然会过得很好,这么会落得如此不堪,可惜了你的好容颜。”
明玉转身想离去,她不知为何突然害怕眼前这人。
颜如轻声道:“你要是走了,你的儿子恐怕也会没有命。”
很明显,颜如这句话起到了留住明玉的作用,她停下脚步,鼓足勇气坐到颜如的面前,“你叫我来做什么?”
“你不必害怕我,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害怕的人也不应该是我。”
明玉低声道:“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颜如轻笑几声,他清晰有力道:“如若他沈白能帮你医治沈瑄的伤势,你怎么会来我求我这样让你感觉害怕的人,你说是吧。”
明玉摇头,极力否认道:“不是的,不是的,他只是现在不方便出来,他说过他会的,因为沈瑄是他的孩子,我只是暂时找不到他而已,所以才能求你,你不是能帮我吗?你一定要帮我。”
明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颜如说这些,但是当颜如那句话说出来,仿佛是压倒了她身上最后一根草。
她扑通一声跪在不过跟她只有俩次之缘的男子面前,恳切道:“求求你救救瑄儿。”
颜如伸出一只手,俯身拭去她眼角的一滴泪水,“你什么时候才不这样哭泣,你哭泣又何用,你想要的药我也没有,如果我猜的没有,根本没有治疗这假药不良的后果,当年颜家假药膏案,那些士兵又有谁能完整的活下来,即使侥幸活了下来,都是四肢,因为四肢可以被截取,这样就阻止了毒血的蔓延。”
明玉抬起头,终于想起为何见此男子总觉得熟悉,听到他颜家一案,才突然想起眼前人是曾经不过匆匆与二哥一起见过几次面的颜家的独子颜如。
她拼命的摇头,抓住颜如的手,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一根竹竿,她哭喊道:“不会的,不会的,沈白告诉我的,等坐实了沈清的罪名,他有办法解除瑄儿的毒。”
颜如轻轻的将明玉的手推开,冷言道:“事到如此,你还在说服自己,还在痴心,这世上怎么会有沈白所说的药能够克服假药膏所带来的毒血,如果有,当年我颜家亡羊补牢,也不会落到全家被抄的结果。”
他的眼神包含着一股悲凉,悲凉过后,被愤怒所占有。
明玉瘫坐在地,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是他,是他告诉我他他对我的情谊,是他在我回秦府他来寻我,说服了我的母亲,带着我们曾经相通的信笺来见我,诉说着我们之间的情谊,那时我才知道,我真正的爱着的男人是眼前的男子,我的身心都是他的,他告诉我不愿意跟我流落在这世上,他要给我一个真正的名分,让我继续当沈家的少夫人,他告诉我,只要我将假药膏贴到瑄儿的伤口上,药膏无效,就坐实了沈清的罪名,这样整个沈家都是我们的,官府也不会治重罪给沈清,因为会念及沈家的脸面,因为药膏毕竟治疗过将士们,最多只是流放沈清,可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瑄儿的伤口越来越严重,他却没有再来过。”
颜如冷笑道:“流放?当年我颜家什么下场你又不是不知道,沈清没有了,还有沈白,对于朝廷来说又有什么区别,还起到震慑沈家的作用,让沈家不敢造次。”
明玉强撑起来,看着颜如,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嘴里喊道:“你是骗我的,骗我的,你们都再欺骗我。”
她边说着边跌跌撞撞的走出酒馆。
……
当明玉回到府中,烟茉泪流满面的迎了上来,她看见明玉魂不守舍的状态,问道:“小姐,你都知道了?”
明玉根本没有在意烟茉再说些什么,她还在沉浸在刚才的失魂落魄中。
烟茉见明玉未说话,以为她是悲伤过度,安慰道:“小少爷不再了,你还有沈二少爷,你还会有其他的孩子。”
明玉恍恍惚惚的听着烟茉的话,突然被惊喜,她抓着烟茉的手,大声道:“你刚才说什么,说什么?”
烟茉看着明玉,原来她并不知道,她任由明玉摇晃着她,许久才开口道:“小少爷没了。”
明玉不敢置信的听着烟茉的话,一字一字都刻在心里,突如起来钻心的疼让她吐出一口血,她推开想上来扶住她的烟茉,一步一步朝沈瑄的房间走去。
沿途的下人本想上前扶住明玉,可是看着明玉悲痛欲绝的样子,一时没有了勇气,他们静静的看着明玉走到小少爷的房间。
她走到房间,房屋所有的物件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唯独不见她视为心头肉的瑄儿。
她心存侥幸拉住一个丫鬟,反反复复的说道:“是不是我的瑄儿没有死,是不是。”
丫鬟从来没有看见过自家的三小姐如此模样,她不敢回答,只能躲避,好不容易挣扎开来,明玉又抓住另一个丫鬟,不停的重复着那几句话。
可是问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
明玉绝望的瘫坐在地上,喃喃道:“我可是你们的三小姐,你们怎么都不回答我,都不回答我。”
外面有人进来,有丫鬟想通报一声,那人摇了摇手,示意所有的下人都退出房中。
一双脚站在明玉的面前,她顺着脚往上看,她看见此人,如同抓住救命星,她赶忙起身,拉着她的手,期盼的眼神看着她,“娘,是不是沈瑄被你带去玩了,是不是?”
秦夫人见明玉如此癫狂,心生不忍,许久她开口道:“瑄儿已经不再了,我怕你见了更是伤心,已经派人将他带走了。”
明玉最后的期盼化为灰烬,她目光呆滞,面色清白。
烟茉担忧的喊了她几声,她没有任何反应,如同将死之人。
秦夫人见状,叹道:“小姐伤心过度,等她这样独处一会儿吧。”
……
这夜,明玉她呆坐在镜前,她看着自己的镜子里面的自己,镜子里面的自己也看着自己,她眼角的泪水流出来,镜里的自己的眼泪也流出来。她嘴角牵起一丝微笑,铜镜里的自己嘴角也牵起一丝微笑。
“你是明玉吗?”明玉许久对着镜里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