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副官便开门出来,见傅云琛就在门外,两人一阵尴尬,彼此错了错身,装得若无其事。
傅云琛一进屋子,张崇岳便笑脸相迎,“你来啦。”
张崇岳笑容充满暖意,好像真的很盼着他来似的。傅云琛心头一暖,自然而然的坐到了床边。张崇岳见他脸色沉重,调侃道,“你每次见我都这幅样子,是不是不想见我?”
傅云琛忙否认,“不是。跟你无关。”
张崇岳笑道,“就算是也不能奈我何。”
傅云琛无奈道,“你总是这么强词夺理。”
张崇岳见他脸上流露出一丝窘迫,便知自己的调侃起了效果。傅云琛心里压着重石,委实开心不起来,好在张崇岳一贯能逗人,傅云琛见他没有怀疑到郭昊天身上,总算心里好受一些。
不一会,下人来送饭。喂饭的活自然又落到了傅云琛头上,傅云琛兴许是带着愧疚,全程无微不至,张崇岳被人伺候总是舒心的,所以他不想深究背后的缘由。
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和睦,彼此还交流了一下少年时代的往事。张崇岳一受伤便改了性,变得柔情又温和。傅云琛被他注视着,心里却没有以往那么紧张和不安,反而打开了话匣子,说了很多不曾对外人道的话。
傅云琛的少年往事并不精彩,充满血腥味和艰辛。他十八岁起帮郭长林刺杀政敌,打拼码头,几年来,双手沾血,冤魂无数。
可笑的是,傅云琛如此效命,在郭长林眼中仍不值一提,只要觉得傅云琛是绊脚石,便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一脚踢开。
傅云琛将这些潦草带过,却捡了几件零星的温馨小事同张崇岳分享。譬如和郭昊天郭晓婉之间仅有的一些温情。
张崇岳倒是个合格的听众,他没有打断傅云琛的话。他只觉傅云琛真是个十分简单的人,爱憎分明。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回十分。在张崇岳看来,郭昊天只给过一些小恩惠,傅云琛如此念念不忘,真是便宜了那小子。
张崇岳吃味道,“郭昊天对你不过如此,你尚且对他感恩。我虽对你做过一件错事,但救过你三次,你怎么不记得我的好呢?”
这一问倒叫傅云琛哑口无言,他被盯得不知所措,又觉得屋子里闷热,便把领口解开了两个扣子。
张崇岳眼神毒辣,一眼便见到那玉佛挂在他脖子上。
“这玉佛,郭昊天还给你了?难道是因为我?”
傅云琛忙捂住玉佛,尴尬道,“跟你无关。”
张崇岳惊讶道,“还是说你为了我和他吵架了?所以你昨天才回去休息,没来见我?”
傅云琛真不知道张崇岳这么有想象力,而且还自我感觉良好。虽然他说的事实,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傅云琛搪塞道,“你想多了。”
张崇岳并不罢休,还要再问。正这时,何副官敲门进来了,他神色严峻,带着怒意。
傅云琛神情担忧,他生怕郭昊天又要对付张崇岳。
何副官气道,“秘书处方才来电话,说是和总理办公室协商过了,将松井一郎押送到北京接受审查。”
张崇岳皱眉道,“这件事你和总理办公室核实了吗?”
何副官道,“就是因为核实了,才生气!如此一来,岂不是放过了松井一郎?日本人在东北的势力颇大,这样一折腾,与判他无罪何异!”
张崇岳怒斥,“这是总理授意,你不要妄谈。他们自有考量。”
何副官看了眼傅云琛,一语双关道,“还要多谢郭督理从中协调,否则怎会效率如此之高?一定是感念傅先生的关系。”
傅云琛默默听着,并没有插话。
张崇岳知他指桑骂槐,不高兴道,“你越发没规没矩了。你是什么身份,难道还要指责长官吗?”
何副官明白张崇岳是顾忌傅云琛才一再容忍郭昊天胡作非为,如今已经是非不分,竟让郭昊天骑到他们头上来了。
“傅先生,你认为呢?此事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松井一郎逃出生天?”
何副官是第一回因为傅云琛而逾越,他只是护主心切,担心郭昊天继续对张崇岳不利。
张崇岳指着门口,怒道,“出去!”
傅云琛这才出声,“副官的担忧不无道理。我们不能姑息养奸!”
何副官见傅云琛态度坚决,便问,“傅先生打算怎么做?”
傅云琛眼中精芒一闪,冷冷道,“我要让他没有性命到达北京。”
张崇岳闻言心中一凛,因为见惯了傅云琛优雅腼腆的模样,居然忘了他是杀手出身。
何副官兴奋道,“我跟你一起行动!”
傅云琛头脑清晰,否决道,“此事涉及太广,军部不宜插手。你要留在陵城,省得事后日本领事馆问责会联系到你们。由黑道出手,万无一失。这事你们不必管了。”
张崇岳倒是不同意,“不行!松井一郎放走便是,我可不想你为我冒险。”
傅云琛轻轻一笑,“你放心,我会谨慎的。如果胜算不大,我也不会贸然出手。此事不光为你一人,松井一郎在陵城吃了亏,要是留着迟早会回来报复。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
张崇岳一向杀伐决断,却因为傅云琛婆妈起来。傅云琛好不容易洗掉了杀手的身份,如今却为了他再次杀人。这种傅云琛式的血腥浪漫,让张崇岳颇为受用,有种被保护的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