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城。督理办公室。
郭昊天正在计划如何能顺利的在火车上解决松井一郎。这个定时炸弹,留在世上一天,对他便是一天的威胁,迟早会被要挟。
正此时,一通来自鸿意楼的电话打断了郭昊天的思路。
郭昊天沉默半天,才试探性问道,“傅云琛?”
“郭督理。”傅云琛的声音平稳而温和。
“听说两天后,松井一郎要被押解送往北京?”
“你也听说了。”
“我想,郭督理是不会留他活口的吧?”
郭昊天一愣,“……你……”
傅云琛波澜不惊道,“我也不想留他活口。希望督理可以行个方便,让你的人不要轻举妄动,这件事由我来做。”
郭昊天心头狂跳,他激动道,“你是为了帮我吗?”
“……郭督理,”傅云琛说的很慢,“我不为任何人,只为一个公道。望督理以后好自为之,为陵城百姓多多思量。”
啪——
傅云琛直接挂了电话。
郭昊天捏着话筒,茫然的听着那头的忙音——
两天后,松井一郎被押解送往北京。
傅云琛带了四个身手厉害的打手随他一同登上火车。他本人戴了一副金丝眼镜,贴了一片假山羊胡,佯装成回京的客商。
这一路,张崇岳不放心,仍然派了二十几人的精明枪手跟着傅云琛,一旦事情有变,他们便出手保护。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轻易不会出手。因为军部的手枪和子弹都是专门向美国订购的,如果被彻查,很容易留下把柄。
松井一郎被关在卧铺车厢,由专人看管。傅云琛摸清了他所在位置,便谋划起如何行凶了。白天人多眼杂,不便出手,傅云琛便留在自己的卧铺车厢内养精蓄锐。忽然,有人摸进了他的车厢。
傅云琛闻声而起,一掌劈向那人,那人忙挡住攻势,压低嗓音道,“傅先生,是我呀。”
傅云琛看清来人,赶紧收势,惊讶道,“怎么是你!”
那人正是顾真,他解释道,“来助你一臂之力。”
傅云琛低声道,“你一个读书人能干什么。”
顾真小心翼翼地从皮箱里找出一个小盒子,“傅先生有所不知,我大学念的是物理系,没事喜欢做一点小玩意。傅先生来火车上,不就是为了灭口松井一郎吗?”
傅云琛惊觉此人洞悉事态,高深莫测,是敌是友很难断定。明明只是一个秘书,却有如此高灵敏度的侦查能力。
顾真见傅云琛面露异色,便道,“傅先生是贵人多忘事,忘记我了。你还记得半年前在陵城戏院那个死掉的松本吗?”
傅云琛思索一阵,惊诧道,“是你……”
顾真腼腆道,“当时还多亏傅先生放我一马。”傅云琛真觉自己眼花,顾真杀人狠准,这股莫名的羞涩是做给谁看。只听顾真继续道,“傅先生放心,我是友非敌,再回陵城不为其他,只为政局稳定。郭督理也派人上车了。不论是谁出手,松井一郎都不能活着到达北京。”
顾真带来的秘密武器是一种特殊钢丝制作的铁环,收缩有力,不用时只有铜钱大小,只要拉开机关,便会瞬间扩大。将铁环套在人脖子上,再拉紧。那铁环便会再次收紧,迅速割破静脉,使人快速失血而死。
傅云琛听他这一说,发觉这暗器很像雍正年间盛传的“血滴子”。
顾真看起来斯斯文文,手无缚鸡之力,竟钻营这种杀人暗器,真是人不可貌相。
火车从陵城开往北京需要3天2夜,起初松井一郎傅围的日本守卫非常谨慎,但当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这些守卫也有些松懈了。
眼见还有半天时间就要到达北京站,再不出手是不行了。
傅云琛拿出一份地图道,“还有几分钟,列车就要进入一条隧道,这条隧道横穿几座连绵的山脉,时常有5分钟。只这5分钟,车内不会亮灯,是一团漆黑。我们就在这5分钟内解决松井一郎。”
顾真深以为是,他没想到傅云琛并非一介莽夫,是个很有头脑的人。
于是从火车进入山洞的一瞬间,二人便配合默契开始行动了。这2天来,顾真和傅云琛趁机往来松井一郎的卧铺包厢无数次,早就对这里十分熟稔,他们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摸清松井一郎的所在,何况是黑暗之中。
两人同时扑倒门口的守卫,还未等他们出声,便用匕首割断了他们的脖子。
松井一郎正蜷缩在包厢内不敢动作,他听到门口传来声响吓了一跳,正要大叫。下一瞬,便傅云琛破门而入,将一个圆环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松井一郎惊恐尖叫,双手胡乱无章地想把铁环扯开。可是铁环越收越紧,已经割破了他的脖子。
火车吭哧吭哧地继续前进,很快便出了山洞。当其他日本守卫赶到时,松井一郎还躺在地上抽搐,他的脖子被割开一道口子,鲜血像喷泉一样往外喷薄。
众人都看傻了,压根没缓过神来。手忙脚乱地要帮松井一郎止血,但松井一郎已经在血泊里咽了气。
当时距离北京站还有半小时。
傅云琛和顾真顺利逃脱,撇得干净,两人干脆从天津迂回回城,绕过北京森严的盘查。
松井一郎的死状委实可怕,血喷溅满车厢,染红了卧铺的正片床单被褥。那浓厚的血腥气让人作呕。
下手之人,动作干脆利落,杀人无形,又能成功逃脱。可见训练有素,不是一般的杀手。
当时国内暗杀风潮盛行,不少有志之士投入其中,目标都为国外的间谍特务。松井一郎身份特殊,又是犯人,即使日本领事馆雷霆震怒,誓要追究,但缺乏证据线索,只得不了了之。
消息很快传到了陵城。
郭昊天虽被问责了几句,但是不痛不痒,没有实质性的惩罚。横竖大家关起门来还是自己人,在有些时候,还是一致对外的。
张崇岳早有预料,傅云琛出手就不会失败。只是他心痛傅云琛为他再染杀戮,焦灼地等着傅云琛回来。
傅、顾二人辗转四五天,终于才回到了陵城地界。
顾真眼见要和傅云琛分道扬镳,忽然道,“傅先生愿不愿意陪我去一个地方?”
几天相处下来,傅云琛觉得顾真是个可以相交的朋友,便没有拒绝。
两人随即一同来到灵安寺。寺中香火清淡,没有多少香客。这年头,时事动荡,烧香拜服根本靠不住,穷人有点钱宁可祭自己的五脏庙也不愿去供奉那泥菩萨。
“傅先生还记得这里吗?”
傅云琛望着寺前的那棵大树,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杀秦三后负伤流落至此被人所救,再后来遇上了张崇岳。
“我曾在这里救过你,将你带到租界的饭店。”顾真自己坦白道,“你当时神志不清,可能不记得了。”
傅云琛摇了摇头,“抱歉,我现在才想起来。”
顾真道,“没关系,最后由张将军出手相助,你才无碍。如果没有他,或许你就被我带到广州去啦。”
傅云琛这一听,便猜出了顾真的真实阵营。他对这些党派纷争没有兴趣,所以也不在乎顾真究竟为谁效力。
“我带傅先生来这,只为证明我是友非敌,傅先生以后能交我这个朋友吗?”
傅云琛点头道,“自然,你是个值得交往的人。”
顾真指着大雄宝殿中央的佛像道,“既然,傅先生拿我当朋友,那我便说几句真心话。你知道佛祖割肉喂鹰的传说吗?”
傅云琛瞧那佛像明眸善昧,眉眼低垂,普度众生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