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戚带着人去了自己的库房,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
昀宸宫里,喻戚见?喻琅一副能蹦能跳的欢快模样坐了回?去,眯眼瞧着正把玩着蟠龙笔的少年天子。
“既然陛下身子康健,万寿日的三日休沐日过去后,陛下也该上朝了。”
上朝?
暖玉蟠龙笔“啪”的一声,将将落在厚实的一堆奏折之上。
喻琅凤眼倏然圆睁,转眼间便飞快捂着胸口剧烈咳嗽出声,扮弱的模样格外得做作。
“皇姐……其实朕的身体其实还未……”
“陛下能吃能喝,都能绕着御花园转悠一个时辰,想来去朝堂的龙椅上坐一坐也不是什么难事。”
喻戚轻描淡写,还上前亲自为喻琅将墨都给磨好了。
眼瞧着眼前人提着笔,还摊开之前没批完的奏折,喻琅还撅着嘴试图挣扎一番:“可是皇姐做得好好的,不需要朕这么快就接手……”
可早在朝堂上混成了个老油子,自家陛下想什么都明晃晃显示在脸上,但?喻戚看着比之前少了许多的奏折,也铁了心要把万寿日之后每日上朝的这些事务全部归还回?去。
于是喻戚语带哽咽,扯着怀袖中的帕子抹抹眼尾,手法熟练地诓着人:“陛下不知,本宫作为一个女子在朝堂多为不易,那些官员们欺负本宫一介女流之辈,做什么事情都藏一手,本宫上朝也不知受了多少的委屈……”
演到情深处,喻戚终于将擦拭眼尾的帕子移开来,用着那双刚刚揉出来的兔子眼眼巴巴盯着自家皇弟。
喻琅被她瞧得呼吸一滞,眼神飘忽了许久后,眉头高高竖起,他这才意识到不对之处:“那些官员敢欺负你皇姐!”
“可不是……”喻戚委屈的颔首,虚情假意地继续演戏,“他们日日催着本宫选额驸,还催着本宫去修建公主府。”
“他们岂敢这么说!”喻琅当?真被气到了:“皇姐你不要听他们那些话,你想在宫里住多久就住多久,额驸的事情也不急。”
喻戚连连点头,可眼尾带红,琉璃目中泛起朦胧泪水,那模样当真柔弱无骨,看着直让人觉得好欺负。
皇姐已经许久不曾这么脆弱过了。
喻琅不免豪气冲天,胸中激昂,当?即挺起胸来承诺:“皇姐,你放心,万寿日之后我就上朝去,那些欺负过你的官员我都不会放过的!”
华贵宫袍的女子闻言嘴角戏谑一笑,转瞬间眼中的雾气消散得一干二净:“既然如此,那陛下切勿忘了。”
说话者话语里的欢愉雀跃溢于言表,喻琅当?即揪紧着蟠龙笔,目瞪口呆:“皇姐?”
“嗯?”
喻戚挑挑眉,哪里还有之前的可怜模样,“为君者一言九鼎,陛下不会……食言吧?”
喻琅脸黑了去,只能干巴巴咽下苦水:“不会……”
“那就好。”
留下一个噩耗,喻戚浑身轻松地姗姗而去。
*
许是从今日起,朝堂的事务都不会再经由她之手,喻戚午间用膳时都心情极为愉悦。
整个宫殿桂花香气缭绕。
眼下正是桂花开的盛的时节,即便宫里只中了两三棵在宫墙的一角,随风而来的桂花清香依旧可以染在大殿各处。
闻瑕端了盆修剪的好看齐整的玉棠花进来,粉嫩的花枝绽放夺目,上面还散着水雾。玉棠花香味不重,但?开时极娇艳,不同品种?色泽不一,是喻戚入秋来最爱摆在大殿里的花了。
“那盆粉色的就摆在贵妃榻的案机旁。”
喻戚一边用午膳,一边嘱托宫女将新送来的花搬去该去的地方。
桉桐在一旁为喻戚添了半碗的乌鸡汤,想起什么后便道:“殿下让奴婢去找的香囊已经找回了,但?药材里头进了水,不若之前那么香气馥郁。”
喻戚下意识看看腰侧新得的香囊,这是她早晨起来刚从顾舟寒那里新得的,同样拙略的针脚,但?可以看出依旧比上一个好上许多,最起码没了四起的线头。
虽说得了新的,但?她旧的也舍不得丢弃了去,思来想后还是想留着。
“那便将那旧的香囊收在库房里。”
“库房么?”桉桐惊讶。
这不过是顾大人普通的一个香囊,殿下也要让留在库房里存着。
而一旁静侍的闻瑕一脸凝重,实则心中喜极。
自家主子除了先皇,先皇后,还有陛下的东西,并不会在库房里留着旁人的东西。
看来顾大人在主子眼里已经同陛下一般的地位了……
“嗯,还有我从库房带回?的那把欺寒剑,要配新的剑鞘子,让他们动作快些。”
“那剑鞘的图样奴婢午后就去取来。”桉桐应下。
“不用。”喻戚帕子拭了唇,随后指点着让闻瑕到了书房:“本宫书房案几一有图案了,就用那个。”
*
午后时候,大殿落下几层宁静,就连外头的合欢树也在弱弱风下,不再莎莎作响;宫人们放轻了脚步,这是殿下每日午眠的时间。
喻戚的确起了秋困,在宫人的服侍下,褪去碧霞云纹霞宫袍后换了一身宽松的如意云纹缎裳,看着一同取下的香囊,喻戚传香囊于素手,便将贴身的香囊搁在软枕旁边。
那姿容细润如脂,般般入画。
喻戚躺在贵妃榻上,鼻尖闻着丝丝缕缕的熟悉药材清香,心中这才莫名安稳了些。
这一梦,便梦到了前尘往事。
喻戚看着自己穿着午眠的如意云纹缎裳,颜色艳丽如旧,但?入眼是,眼前的一片景象却蒙上了一层灰白之色。
喻戚伸出手想触碰面前这雕漆红柱,却碰了个空。
环顾四周,应当?还是秋天,玉棠花开,两边的桂花树也开得正茂,只是她所在的宫院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