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晨的薄雾还未散去,脚下湿滑一片,喻戚也不顾着提起裙摆,目色冷凝的赶路。
喻琅的身子应当?可以接受上朝坐坐的时间,怎的第一日就闹吐血了?
一想起喻琅吐了血的破败模样,喻戚吓的满脸惨白;她心中焦急,更多的是郁气团着团在心口堵了一口气。
虽脚步匆匆,但?沿路还要估计着有腿伤的顾舟寒,喻戚不动声色将步子缓了下来,一路上细细询问:“陛下吐血了,可叫赵荣覃先去瞧了瞧?”
大太监路公公摇摇头:“陛下吐了血后便直接下了朝,回宫便让奴才来寻长公主殿下。”
喻戚脚步微滞:“直接找本宫?”
难怪路公公来了顾舟寒屋子里先唤的是“殿下不好了”。
“陛下吐血后可晕了?”喻戚疑惑道。
路公公拂尘一摆,侧开视线摇摇头。
“陛下那儿现在没有一个御医,也没唤顾舟寒去瞧瞧吐了的血?而只是唤本宫过去?”
路公公再次甩甩拂尘,无声默认,同时心里暗地里为陛下默哀。
殿下做什么不好,居然去拿这事诓骗长公主殿下……
果然喻戚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低头看?着云霏妆花缎锦鞋上?染着着新泥,她走得急切,衣摆都沾染了泥泞,好看的桃花眼里蒙上?了一层不虞和气恼,喻戚咬牙切齿:“小崽子,胆子愈发大了……”
顾舟寒不懂,但?他瞧见殿下原本急匆匆的步履缓了下来。
*
昀宸宫里安安静静,今日第头一回上?朝的少年天子安分坐在塌上?,手头执着笔,提笔静默批改奏折。
但?不过几?息,喻琅将笔一丢,浓郁的墨水点子溅到四处。
他面前落座的白衣官袍男子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移。
喻琅还是生气,朝堂那些人怎的这般无得人情:“今日白发那个老匹夫是哪个?”
祈观琰微愣,随即淡淡开口道:“陛下说的是哪个?”
早朝的百官里,白了头发的可有不少。
“就是那个站在你后头,一直撺掇朕为皇姐修建公主府的那个。”
喻琅愈想愈气,他还没皇姐待够,那些人就提着让皇姐搬出宫去。
看?来他皇姐所言不虚,一群人就想把他皇姐赶出宫去!
“宗正周旭期,平素掌管皇族、宗室事务。”
“老匹夫!他不但?催皇姐早日修建公主府,还撺掇朕选后!管的也太宽了些吧。”喻琅险些把笔都撅断了。
“周旭期家中有女,想来是就此考虑。”祈观琰挑起唇角,眉梢舒开些许弧度继续道:“陛下不想长公主殿下搬出去么?”
当?然不想。
喻琅还未回答,就见一紫衣宫裙女子气势汹汹而来。
不知为何,喻琅听着这熟悉的环佩作响之声后,后颈汗毛倒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瑟缩得打了个招呼:“皇姐!”
喻戚看?着这人还在笑着同她打招呼,气不打一处来地请安:“陛下万安。”
“皇姐……”喻琅打小就懂看?他皇姐脸色,现在喻戚一副闭口不多言的模样,伏礼的姿势万分利落,喻琅哪里不知他皇姐这是生气了。
“陛下不是吐血了么,本宫担心不已,特意携了顾舟寒一起给陛下瞧瞧。”
顾舟寒一脸茫然。
但?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大殿之中仅有四人,除了陛下和殿下,还有一白衣温润男子立在一边,这人刚刚还同长公主殿下行了礼。
但?那人的视线让顾舟寒不喜,垂下视线,顾舟寒推着轮椅上?前准备探脉。
“皇姐不要担心,朕无事。”
顾舟寒闻言收回了手。
他本以为陛下吐了血,现下自当面色苍白,四肢无力?,他甚至在来前还换了新的一套银针以备不时之需。
但?现在看来是无用了。
不过顾舟寒明白了路上公主殿下为何会生气,殿下有多看?重陛下明眼人都能看清楚,知道陛下吐血,殿下慌忙赶来,不料却是亲近之人骗了他。
有些人得不到的东西,总被另外一些人挥霍不已。
顾舟寒黯下目光,退到原处。
喻戚的确很生气,寻了个位置坐下,伸手按按头顶疼痛的脑穴,闭了眼的喻戚看?着就疲倦。
“陛下无事?本宫不信。顾舟寒,给陛下把把脉,吐血岂能是小事。”
让她担心一路,还疾行湿了鞋袜。
喻琅慌了,其实看?到自己皇姐冲他恭敬伏礼的时候他就处于下风;许是上次喻戚逼他看?病留下的阴影,这回喻琅道歉道的极快:“是朕错了,朕的确吐血了……”
喻琅一边被顾舟寒把脉,一边抬着头打量自家皇姐的神色:“但?朕是故意吐血的,没那么严重。”
“看?来陛下年纪大了,懂的东西也多了,可本宫教陛下的是让陛下吐血吗?”喻戚恨铁不成钢。
祈观琰挑眉,难不成公主殿下还教了陛下旁的?
“明明装晕就能糊弄过去的事情,至于咬破舌尖吐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等亏了的事情怎么能做?”喻戚掐着腰,脸色极为不好看。
喻戚这些日子话本子看?多了,话本里头可写了不少咬舌能把人咬自尽的事迹。
所以喻琅胆子还真的大。
气不打一处来,喻戚摆摆手:“顾舟寒,顺便看?看?陛下的舌头还在不在。”
“朕真的无事……”喻琅小声辩驳,想避开顾舟寒探来的修长指节,但?最后在自家皇姐能杀人的视线下一动不动。
就……很安分如鸡。
其实顾舟寒也觉陛下并无大碍。
就冲陛下说话时气息端正,吐字清楚,陛下的唇舌也没伤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