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奇自家皇姐怎么突然没了人影,喻琅等开了门?就见氛围的僵凝。
里间轩窗半敞,料峭春风吹拂而过,带起隐约的草木香气,而大殿里头却寂寥无比,并无服侍的宫人,只有一向乐呵的皇姐此刻哭到失声。
想来那人哭起来也是克制的,挺直的腰杆,柔顺而落的发丝,还有一如?既往华丽的宫袍,但等喻琅落步到女子更?前,才瞧见她的悲拗。
喻琅如?今的身条已经快赶上喻戚了,二人并立,喻琅的视线便直直垂落在女子手中的熟悉之?物上。
那不是他送给顾舟寒的软甲么,怎么就只有这么一小片……
感念君恩,为君御敌,勿念。
一行字翩然入目,收回视线,喻琅陡然间明白了什么。
能?让自家皇姐这般难过,莫不是顾舟寒出了意外??
自打顾舟寒出宫,他皇姐就开始和他缓缓说明当下朝堂的纠葛,暗水涌动之?下,泥泞里头还寄养着无数的肮脏糟粕,在这样的朝堂,这样的暗线下浸润,喻琅已从懵懂无知悄然走向了胸中略有成竹。
这是如?此,他才和自家皇姐一样,日日盼着顾舟寒能?早日安全?回来。
舌尖顶了顶上颚,喻琅蓦然伸出双臂将眼前默哭的女子紧紧抱住,他也难过,他也想哭,但眼下他皇姐的难过似是他的百倍。
喻琅不知如?何去哄,顾舟寒那么好一个人,怎么就意外?了呢?!
拥住的女子不似之?前那般高大,不知何时他已经长大,他渐渐不需要躲在皇姐身后当一个摆手皇帝,之?前是眼前人一直护着他,而往后,他一定会当自家皇姐身前的第?一道屏障。
“皇姐……”喻琅还未多说,肩头的衣料就被?一阵滚烫的热泪所打湿,埋在他肩膀上的头颅还在发颤。
还没说出口的话就被?细碎压抑的哭腔所打断,喻琅双拳一紧,任由自家皇姐兀自哭了起来。
喻戚哭了有小半盏茶时间,生?生?浸湿了喻琅的一大片衣襟,好在他今日的衣袍颜色深重,即便湿了也瞧不出来。
日光下斜,外?头的宫女太监敲了几回门?,都?被?喻琅拦在外?头,不许进来。
现在当眼前人的脆弱全?然展现在眼前时,喻琅咬了咬牙,恍若一念之?间就成熟了许多,安慰人时候的声音依旧嘶哑难听,但其中已经隐约可见少年人初初长成的坚实。
闻瑕第?三回询问是否要添加炭火的时候,喻戚终于缓了过来,原本就大而出彩的琉璃目现在哭得?红艳艳的,乌黑卷翘的睫毛也在泪水之?下幽幽闪着水光。
喻戚狠狠抽了口气,像是想将又要出框的泪水给压下去,可她却做不到,转而低头牵起喻琅的衣袖,狠狠地抹了抹眼睛。
喻琅看着袖摆上新染的水渍,安慰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儿。
“咳咳……”喻戚重重咳嗽了一声,发白的脸颊依旧还没回过血色,但她明面上已经缓了下来,“这是楚四带回来的东西,顾舟寒的遗物。”
猜到顾舟寒或许遭遇不测是一回事,但现在亲耳听到自家皇姐说顾舟寒真?的不在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遗物么……”喻琅接过自家皇姐递来的这截软甲,一股难言的气恼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喻戚苦笑:“本宫也不信,他就那么轻易的走了。”
暗自吐纳胸中的浊气,喻戚再抬起头来,嘴角已经扬起若有若无的嘲讽笑意:“陛下,本宫想对陈家出手。”
“陈家?”喻琅瞪大了眼,“皇姐说的是远在北疆的陈禹骆?”
喻戚点头。
喻琅见此凝目:“皇姐是想夺回陈禹骆的虎符,还是因?为顾舟寒……才急着报仇?”
“若本宫说二者皆有,陛下该当如?何?”
“可朕希望皇姐能?够冷静些,按着原本的打算,一年后不是更?稳些?”
“陈禹骆不会给我们机会,本宫将他兄弟胞妹都?困在皇宫里做人质,还特意放出消息,他定会从北疆赶回来。”
喻戚挠挠脑袋,不解:“为何?按照皇姐之?前说的,就算陈禹骆的兵马已经在北疆准备的粮草充足,那也一时半刻打不进来;更?何况他手上只有半数兵权。”
整个景昭可调集兵卒的另外?一半虎符就掌握在他们手中,再加上鄞都?京郊的士兵还有宫中的禁军,若真?动手,他们并非就一定会落在下风。
喻琅不怕真?的动手,他只担心自家皇姐现在被?顾舟寒的死讯冲昏了头脑,作出不正确的决议来,到时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喻戚笑了:“陛下,若本宫说,而他还勾结了朝堂重臣应外?合呢。”
一时静默。
将软甲递给喻琅,喻戚转身取出自己?半年多才找出的证据:“这里面是这些年陈禹骆和祈观琰交互私通的信函,这二人本就关?系密切,早年间互为知己?之?交,即便陈禹骆远在北疆,二人信函依旧不断。”
喻琅接过,面上更?加不可思议:“所以皇姐你怀疑的是祈观琰?!”
“陛下也不相信?本宫现在将这些信函交给陛下。至于如?何去做,陛下想必看完就明了了。”
少年天?子宛若遭受极大刺激一般,带着那些极其重要的信函拖着步伐离开。
她也不想去逼喻琅,但陛下总归要一个人面对这些。
看着少年天?子沉重的背景,喻戚眼波微漾,摩梭着案几上静置的戚寒剑,红湿了眼眶的女子面色格外?温柔。
欺寒剑……
戚寒剑……
顾舟寒都?将这把剑的名字改成了有着二人姓名的“戚寒”二字了,自己?怎得?就那般愚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