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至半酣,旋沐仿佛是出去更衣的样子,一个人不带的走了出去。
映月堂外,是不同于宴席之上的另外一种风光,堂前红润的海棠,不怨不艾地固守着春夜无人欣赏的落寞。他同样黑暗的身影逐渐淹没在繁华巍峨下的阴影里,浑身上下唯一亮闪闪的就是那双眼睛。
他贴身的随从,那个名叫小九的小厮,也只远远的看着他,一语不敢多发。
所有人似乎都忘了,他也是天之骄子,也流淌着皇帝赐给的最尊贵的血统。一个人虽然不屑在各种小事上争尊卑,却不代表真的甘心如此被人怠慢与欺凌。
脚上踏着一股幽冷而走,刚穿过一个回廊的转角,便听见不远处刺耳的辱骂声,如尖锐的一声罗响,惊起一树的寒鸦。
“要不是今天遇见你,我们小姐怎么会这么背?”是一个有些凶狠的女音。
“咱们得替小姐出了这口恶气!”另一个附和着说道。
旋沐黑着脸皱了皱眉,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向着声音的源头而去。
“打死她!打死她!”耳边凶狠的女音越来越近,他的眼前也终于出现了想象了一路的情景。
凉辰麻木的躺在地上,像一个受伤无助的小兽一般痛苦的蜷缩在一起。周围四个手脚利落的丫鬟,正不分头脚的一通乱踩,地上,已经慢慢的沾染上了她成片的鲜血。
而在一边抱着胳膊正看得解恨的,正是被太子妃气的离席的董锦屏!
此时的董锦屏,身着一身淡蓝色华美披风,夜风簌簌,她的披风被吹得一阵起一阵落,如翻飞的翅膀。头上的灵蛇髻因着眼内熊熊燃烧的毒火,整个人都显得如毒蛇一般阴厉而吓人。
旋沐登时立住不动,前尘往事的痛楚像是纠结在心的魔障,他默默的攥紧了拳头。
“都给我住手!”
冷不丁的一声怒吼像是晴天霹雳,董锦屏在内的几个人都将目光看向了旋沐。旋沐一身怒火像是冲破云彩凌驾于万物之上的金色阳光,整个人都有一股让人不可直视的气势。
打人的果然都停了下来,微微侧目看向董锦屏。
董锦屏一直圆睁暴跳的美目,此时多少和缓了一下,尽量和婉笑道:“不知道五皇子何时到来,真是不好意思,惊扰了大驾。”
旋沐悄悄的扬了扬稍带着霜露眉毛,唇齿间的酒气依旧弥漫。虽然她按规矩把见面该说的话都说了,该行的礼也行了,可是却是半分恭敬之色也没有!
“董小姐在这里打人,却是为何?”旋沐利落的言归正传,眼神是快要点起的小火苗。
董锦屏的微笑如浮光一般浅浅,含了一缕不以为意道:“这个奴婢目中无人,本小姐只不过是让人教训一下,五皇子不必在意。”
“哦?”旋沐出奇的没有以一贯的态度回应,而是饶有兴趣的森森追问,“不知道我府中这个不中用的奴婢哪里得罪董小姐了?说出来,我替董小姐教训她。”
董锦屏睨他一眼只不说话,手里把玩着披风上的流苏,边瞪着躺在地上的凉辰边说:“她见到我竟然讽刺我,难道不该打吗?”
她的语气都是森冷与漠然之气,因着说的愤恨,嘴里吐出的气流都加重了三分。
旋沐专注的听着,旋即轻轻抬眸看了一眼董锦屏道:“不知道她敢讽刺董小姐什么?”
“她讽刺本小姐的舞姬不如太子妃的舞姬!”董锦屏憋着最后一口恶气,手劲加大,竟然不小心扯坏了自己披风的一个珍珠流苏。
晶莹莹的一串珍珠顷刻间四散在地,兀自滴溜溜的旋转着,一颗旋转到了旋沐的脚下。旋沐装作随意的抬起脚,不经意的将它深深踩在脚下。
此时,凉辰已经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嘴角的鲜血如董锦屏指甲新染的颜色,含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冷笑道:“若是我说出了这个实话,便要责打,那岂不是连刚才宴席上这样说的皇子们都要责打了?”
旋沐“恩”了一声算是同意,用目光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董锦屏脸上又蒙上一层阴翳,抬手指着她的鼻尖道:“你这个罪臣之女,刚刚是怎么讽刺我的?你敢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