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怜坐在马车上,往皇宫而去,她阖目倚靠在软枕上,眉间倦意浓,心里思绪纷乱。
她昨夜醒来便睡不下了,在榻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便梦到一个高大的男子和一块无名的墓碑,反反复复,不得休止。
好不容易睡着,卯时宫里便来了人,说皇后娘娘这几日心中郁结,想和她说说话,然而她瞧着那内侍牵强的笑意,心里想到昨日暗卫说的话,怕是臧凌霄真的撑不过去了。
虞怜叹了口气,她没想到自己重来一世,会造成如此结果,她想过报复他,想过亲手杀了他,然而真的到了今日,心里生出了一股无力感,她其实没想着让他死,只不过想远离而已。
“姑娘,您别担心,离到宫里还有几刻钟呢,您睡一会儿吧。”步兰看着自家姑娘满脸疲倦,心里极是心疼,谁也想不到太子殿下会发生这样的事。
虞怜睁开眼看着步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她并无睡意,只是心累而已。
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行驶而去,约摸过了三四刻钟,虞怜就到了宫门口,因宫内不允许马车进入,她便下了车,此时角门处已经有软轿等着了。
虞怜坐在软轿里,掀开帘子看着眼前巍峨的朱红色宫墙,还有飞翘起的檐角,她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心里突然空落落的,前世她在此处耗了七年,如今重来此地,不由心生感慨。
宫墙一路绵延,沿着平整大气的汉白玉雕栏,转过一道门就到巧夺天工的雕栏画栋之间,接连不断的亭台,还有错落有致的楼榭,一派金碧辉煌。
她看着周围熟悉的建筑,便知道这是去往东宫的路,前世她一个人走了许多次,早就将这条路记在脑海里。
不过一会,轿子就落在了东宫的门口,虞怜整了整仪容,叹了口气,然后便下了轿子,她抬眼看着东宫的牌匾,前世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将她吞没。
此时已经有内侍等在门口,他看着虞怜下了轿子,急忙迎了上去道:“见过虞家小姐,如今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殿内等着您呢。”
虞怜闻言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内侍进了主殿,这是臧凌霄住的寝殿,前世她来过无数次,只不过能进去的次数寥寥无几,都是在门外同他的内侍说话。
她心中苦涩无比,本应怨恨,然而如今闻着满殿的药味,心里的怨恨也化作一江苦水,随着时间滚滚而去。
虞怜进了殿内就看到帝后二人坐在上首,她敛着眉眼飞快扫视了一圈,殿内有不少人,除了王宫大臣,还有太医,她发现父亲就站在皇帝身侧,面有倦态。
她此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几日父亲皆是为了太子一事进宫,之所以瞒着她,估计也是怕她担忧罢。
“臣女见过陛下和皇后娘娘。”虞怜收回目光,朝着帝后二人迎了一礼。
帝后二人看着从容不迫的虞怜,心里微微有些诧异,他们记得之前虞怜对臧凌霄极是上心,臧凌霄有个小病小痛,虞怜比他们还着急。
不过转而想想,虞怜如今已是十三岁,再过两年也可以嫁人了,如今知礼数也好,只不过莫名多了些许疏离感。
“怜怜,你可来了,霄儿说要见你,不知何时才醒,你进去陪陪他罢。”皇后娘娘眼中含泪,整个人瞧着极为憔悴,同以往雍容华贵的模样大相径庭。
虞怜于心不忍,然后轻声应下,朝着帝后行了礼,便跟着内侍进了内殿,她刚进去就看到枝柔正在给臧凌霄扎针。
“你来了,他还有一个时辰便能醒来,你们有什么话要说就说罢,不然……就没机会了。”枝柔她看着虞怜,心里无比心疼,然而生死由命,剩下的就交给命罢。
虞怜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便走到了臧凌霄的榻旁,枝柔拍了拍虞怜的肩膀,然后摇了摇头就出去了,那内侍也退了出去,此时殿内只有臧凌霄和虞怜两人。
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闻着周围的药味,只觉得一颗心浮浮沉沉,没有定处,如今看到昏睡在榻的臧凌霄,心口一阵窒息。
此时臧凌霄的身子突然动了动,一副画卷从一旁的幔帐处落了下来,虞怜定睛看去,只看到那副画卷顺着地毯展开,一个女子赫然在目。
那个女子身着宫装,手中执着轻罗小扇,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眉眼,她心中晃了晃,俯身将画卷拾起,细细端详,那女子的眉眼竟然同她一模一样。
她看着女子身着的素色宫装,她记得这是前世皇后娘娘赏给她的蜀锦,因臧凌霄喜素色,所以她便让织衣局绣织成宫装。
这个女子,是她。
这个女子,为何是她?臧凌霄为何会有这样一副画卷,难不成他……也重生了!
虞怜急忙看向臧凌霄,便看到不知何时醒来的少年同样回望着自己,她心中一惊,小手一收,画卷便又落在地上。
“实在抱歉,臣女不是有意窥探。”虞怜说着便将画卷拾起,然后放在一旁的桌上。
臧凌霄看着虞怜疏离又冷淡的模样,他心里尽是苦涩,他低沉着声音道:“无事,那本就是画你。”
虞怜没想到臧凌霄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眼底微微有些疑惑地看向眼前的少年,便看到他眼底的炙热,虞怜连忙低下头道:“您寻臣女可是有事?”
臧凌霄直直看着虞怜,细细将她的模样在心中描绘,少女灵动清澈的眉眼,玲珑粉嫩的鼻尖,以及柔软嫣红的朱唇,以及细长优雅的鹅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