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下拳头松开,李凌已拿定主意!没有耽搁休息,忍着腰腹处依旧传来的隐隐疼痛感,李凌上前点亮了灯烛,让黑暗中的屋子里多了一圈昏黄的光亮,然后他就拿着油灯来到一排架子前,目光迅速在上方的账册处扫动起来。
也得亏这几日他办事效率颇高,分门归类的工作也做得很是到位,这时想要查找相关证据自然也方便了许多。李凌这次只选近两三年的账本,然后将这些账册都拿到一旁的桌案上,坐下迅速扫看起来。
虽然这些账本的记述繁杂混乱,和后世的正规账册有着十万八千里的差距,而且还用的是这个时代最原始的记录方案,但是对拥有注会证件和数年工作经验的李凌来说,这些东西倒还不算太难看懂。
不过为了更清晰地查出庄弘这几年来的贪污行径,李凌还特意拿出纸笔来简单记录,将那些汉字数字全部转化成更熟悉的阿拉伯数字,把繁杂多样的记账手段也替换成了后世最常用的四柱记账法。
随着一列列数字从笔端流淌到纸上,一些隐藏在诸多记帐手段下的肮脏玩意儿也就一一现形。或许这个时代一些记帐的高手可以把许多问题隐藏起来,但他们只是仗着时人对账本的不了解而已。可在后世更精细科学的查账手段面前,这些问题就全数暴露,无所遁形了。
庄弘几年来在县衙上下其手,损公肥私的手段此刻就如被暴露到太阳底下般彻底显现:“显隆二十四年(前年),他们把一部分税银吞没,然后巧妙地将这笔钱款又加到了两镇百姓的头上;显隆二十五年(去年),他们又借着修缮河堤的名义把上千两银子分了个精光,却让百姓自己出钱出力修补河堤……”
李凌口中轻轻念着自己查出来的各种贪污情节,小小的一张纸上已经记下了十多处账目问题,再
将之相加起来,就是有账可查的两年来由庄弘过手后的贪污情况了,这么看下来也当真是触目惊心了。
“两年时间里,庄弘就以职务之便把公帑民财攫夺入自己手中足有……”李凌一目扫过,迅速心算了一下,“两千三百多两银子,而这还只是有迹可循的贪污,若再加上受贿什么的,只怕这数字还得翻上一番呢。”
感觉着自己已经抓到了庄弘的把柄,李凌先是一笑,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来:“这点罪证真够吗?五千两银子肯定不是个小数目,可真能凭此激起百姓对他的仇恨吗?”
突然间他又想起了那日前来报官时的遭遇,从进衙门开始,那些差役人等就在跟自己要钱。很显然这不是个别现象,而是整个大越官场的风气如此,正所谓上行下效嘛。所以说,县衙内部那些官吏人等其实都没少干贪赃枉法的事情,而他们和庄弘又明显是一体的。
就如这些账本里反映出来的情况一样,有些税款什么的也不是全被庄弘一人给吞了去,还有县丞主簿和六房吏员一起下手——那都是有他们印钤在的,完全不会有冤枉——所以说,这完全就是一个利益集团,一旦把他拖出,势必会带出更多人来。
“要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棘手了,哪怕真如我之前所想,那人会出手帮我,怕也不可能把所有县衙里的人都给拿办了吧?”想到这一节,李凌猛打了个寒颤,知道事情比自己刚才所想要艰难和复杂得多了。
只靠查账确实可以抓到对方的把柄,可真想置其死地却还远远不够。
都说官员落马有一半是作风问题,另一半是贪污问题,可其实哪有这么简单的。许多官员所以落马,只是得罪了太多人,让上头不得不为大局将他拿下啊。至于作风和贪污,不过是给下面人看的一个理由罢了,至少那不是真正的问题。
通过查账越发冷静的李凌这时已经想通了这一层,但也让他感到一阵无力,毕竟除此之外,他实在没有更好法子了呀。
就在他有些沮丧的时候,一缕阳光从侧方小窗透过射入,正打在了他跟前的一本文书上,那倒不是账册,而是之前还未整理过的一份上司衙门的往来公文。李凌的目光也在这时下意识地落到了这份公文上头,只一眼间,本来无神的眼睛突然就变了,赶紧探手拿过,仔细读了起来。
这一看,就是足足盏茶工夫,李凌仔细看了这上头最后的签名后,脸上更是露出了异样的表情来。片刻后,人迅速弹起,又冲到了书架前,快速在那一本本书册上寻找起来,最后又拿了好几本相关文书和账本,那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老卷宗了,看着都有些发脆,随时都可能破裂开来。
但李凌此刻却如获至宝,小心地将之放到案头,又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发现自己终于是找到庄家最大的破绽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