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有一名官员提到淮北又有罗天教徒行踪集结时,皇帝才稍稍皱起了眉头来:“着当地官府严加防范,另外让地方驻军也多抽调一些兵马于各要紧处守好了,可不要让这些宵小之徒真作出什么乱子来。枢密院,兵部”说着,他的目光落到了队列前方的两个官员身上。
枢密使和兵部尚书同时上前一步,躬身答应:“臣等遵旨,臣等定会在朝会后定下预防策略来,绝不让那些贼人在淮北闹出乱子来。”
皇帝这才满意点头,目光从群臣身上快速扫过:“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要事禀奏吗?”
群臣都陷入沉默,显然暂时他们是没有其他要务需要在早朝上提出了。见此,大家都觉着今日的朝会也就要到此为止了,不少站在后面的官员,都不觉松垮了一下身子,总是端着架子站在殿内,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啊。
可就在这时,皇帝却再度开口:“既然诸位爱卿暂时无事禀奏,那朕倒有一事想在此处提上一提了。”
他这话让群臣一怔,随即又纷纷应是,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皇帝似笑非笑地扫过众人,目光在礼部尚书樊梅生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前几日里,有朝中一些官员联名向朕上疏,提到要将太子召回京师。此一事,我想你等多少都有所耳闻吧?”
这话题一出,更是让众人的心头一跳,陆缜偷眼打量了皇帝一下,总觉着今日这是要出事了。
“他们在奏疏里说得好啊,说是太子乃是一国储君,身在边疆终究难言万全,而且若要历练,放到朝中也是一样道理,甚至比在军中更有利于太子成长。这些说辞,当真是有理有据啊,但朕却要问各位一句了,这算是在质疑太祖皇帝定下的我朝规制吗?”最后一句话说出,皇帝的神色突然就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也变得有些森然,叫下方臣子都不敢仰视。
而皇帝的话还在继续着:“若说冒险,我朝自太宗而来,共已有五任太子都在北疆监军,有哪一个是在期限未满前被召回来的?还有,列祖列宗在北疆到底如何,朕也不好细问,但朕自己也曾在北疆军中一待三年,其中凶险也是经历过一些的,可就算有鬼戎兵马杀到城下时,朕也从未想过退缩后悔,更未想过提早归京。
“怎么,列祖列宗能做到的事情,朕能做到的事情,他孙琮就不能做到了呢?是因为他确实无能,还是另有原因啊?若是前者,那朕今日就可以公告天下,我大越不要这样的子孙为帝!”
这番夹枪带棒的话一说出来,群臣当真是人人胆颤,个个心惊,片刻后,就已跪伏了一地:“陛下息怒”尤其是那些太子一党的官员,更是慌到极点,也是后悔极了,自知之前的打算确实犯了大忌讳。
皇帝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又一抬手道:“你们平身吧,朕相信如今在此的群臣那都是明事理的,断不会干出如此昏聩的举动来。太子在北疆,本就是祖宗规矩,断无半途而废的道理!
“不过今日朕真正要说的,却还不是此事,一些不知内情,只知道纸上谈兵的小臣被人撺掇着联名上疏也就罢了,可朕当时是万没想到啊,就连朕一向颇为敬重的前礼部尚书张禾丰他也会跟着一起胡闹。哪怕他曾是太子老师,朕也无法接受这样的话出自他口,而且他还是带头的那一个。
“这几日来,朕总是在想,他为何要这么做呢?是出于对太子的关心,还是另有缘故?可任朕怎么想,也依旧没能找到个能让人心服的答案来,你们谁能给朕一个解答吗?”
面对皇帝的询问,群臣再度低首沉默,这事情太敏感了,谁敢随意作答啊。就是两位宰相,以及一向与张禾丰交情深厚的官员们,这时也都来了个装聋作哑。
樊梅生跪伏于地,心思转得飞快,这等场面,自己该不该站出来,若站出来了,又会是个什么结果,权衡利弊,到底该赌哪一边?
可还没等他有个结论呢,皇帝又发话了:“看来你等也与朕一样啊,对此感到一筹莫展,也想不出其中内情来。也罢,朕也不想再多费这心思了,既然这联名奏疏是张禾丰带头所奏,那朕直接找他来一问不就知道他心中所想了吗?”
群臣一愣,旋即,大家就都明白了过来,皇帝这是要跟大家摊牌了,居然要把张禾丰给亮到众人面前了,这是要追究其罪的节奏吗?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不知自己该做何反应的当口,皇帝已开口:“来人,把张禾丰带进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