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幅或模糊,或清晰的画面不断在李凌的脑海中闪现——
当自己十来岁时,是姐姐照顾着自己和妹妹,她往往把好东西都让给自己,而自己还一脸的嫌弃,甚至恶语相向。而那时的姐姐,却总是温婉地笑笑
后来自己长大了,只顾着跟爹爹一起读书,所有家中事务几乎全由姐姐一人操持,可自己依然将之视作理所当然。但姐姐对此却也从未有过半句怨言,直到她终于要出嫁外县。
那一晚,姐姐拉着自己和妹妹的手终于哭了起来,说她舍不得他们,舍不得这个家,但那时的自己却是无动于衷,反而觉着有种松了口气的畅快感
这些其实不属于如今李凌的记忆此刻全都模糊地出现,让现在的他只觉一阵阵的心脏抽紧,后悔不已。最后,则是清晰的画面,在那个新家里,姐姐一如既往地照顾着家里所有人,自己虽然长大,但在她眼里依然是那个不懂事的弟弟。
“姐,这衣裳你就放那儿我自己洗吧”看着姐姐拿起自己换下的内衣裤,李凌有些脸红,想要制止。
可换来的却是姐姐的温柔轻笑:“凌弟你已是秀才,将来又是要考举人,考进士当老爷的,怎能做这等粗重事情呢?怎么,害羞了?姐姐打小就帮你洗这些东西,就算你再大,也是姐姐的弟弟。”
姐姐的坚持让李凌只能接受,而就是自己备考乡试的那段日子里,他一家人呆在一块儿是那么的开心,时间也是过得最快的。姐姐那张温婉如水的面庞一直印刻在他的心里,让他一想起来,就觉着心里暖烘烘的。
可谁料到,当自己真个考中举人回家,得到的却是那个噩耗!姐姐被韦家请军中兵士给掳走,再想把她救回来都已不可能!
李凌本以为只要自己不断向上攀登,很快就能顺利把姐姐接回来——事实上,他早前就动过这个念头,毕竟现在的他早不是那时的一介书生了。可因为有所顾虑,还是觉着再过一两年,等自己再升一升,更有把握了再去跟韦家要人不迟!
可谁能想到,这一等,却等来了这么一个结果。姐姐她,居然被人所害,他再也见不到那个温婉的女子了,她再也不可能冲自己笑,帮自己做一些家务事了!
后悔的情绪如毒虫般不断啃咬着李凌的心,让他的心痛到了极点,他恨!
他恨自己为何不早做准备,把姐姐早一步接回身边;他恨韦家的肆无忌惮,就因为要保全自家那块可笑的“节义之家”的牌坊,就把姐姐强行掳走,然后关在了祠堂中;他更恨那个帮着韦家,为其撑腰,使他们肆无忌惮的淮北军都督费重,可以说,他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无数的悔恨情绪不断在李凌的脑子里来回冲突,让他只觉着呼吸急促,随即是天旋地转,一阵翻江倒海后,嘴一张间,一大口鲜血已被他直接喷出,正喷在了面前的几案上,吓得周围众人一阵惊呼,连忙四散。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李凌才有些回过神来,然后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已经回到了户部自己的公房中。
“温温衷,你没事吧?”一名同僚心惊胆战地上前问道。
适才他们看到他疯了似地跑出去,然后又失魂落魄地回来,默不作声地坐在那儿,脸上更是阴晴扭曲不断。还没等他们想好询问呢,李凌又突然一口老血喷出,这可实在太过骇人了。
回过神来的李凌用力在自己的大腿上揪了一把,强迫自己赶紧冷静下来,同时擦去嘴角的鲜血,回答道:“我只是急火攻心,应该没什么问题。”
“要不你还是早些回去,找个大夫看看吧。”其他几个同僚是真担心他有个好歹,赶紧建议道。
李凌正待拒绝,一人却来到了房前,一眼瞧见李凌,就招呼道:“李大人,小的奉主人之命特来请你过去一叙。”
“嗯?”李凌略有些诧异地看着来人,这个一身仆从打扮,但却气度不凡的男子自己只觉很是陌生,不记得以前有过往来啊:“贵主人是?”
这位却是一笑:“李大人出来一见便知。”
李凌虽更感疑惑,但还是勉强起身,随他到了外头,然后才听他道:“小人是奉命来请您去绿杨别苑与主子一见的。”
一听“绿杨别苑”四字,李凌便当即明白了过来,这居然是皇帝要见自己!
哪怕他此刻正因获悉姐姐出事而心神动荡,此刻也只能遵命了:“咱们这就去吗?”
“正是,马车已经在外头恭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