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天的府衙内气氛依旧凝重,只大半日时间,昨日那场变故带给官吏们的冲击自然没那么容易消散,不少人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也受到牵连。毕竟身在衙门里,谁的屁股都不干净啊。
所以当辰时后,知府大人再度传话,让众人齐聚大堂时,所有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猜想着他又要对谁下手了。而因为有昨日的声势在前,这回魏梁都不用再敲响铜锣的,便可让全衙上下乖乖领命,准时出现在了大堂之上。
当他随后大步入堂,目光随意扫过分列左右的一干下属时,不少人还有些敬畏地低下头去,不敢与他的目光有接触。只有通判李宥贞,在此时抬头回看,眼中甚至还带了几许挑衅的意味。
他已经猜到自己接下来要拿他开刀了。魏梁迅速做出判断,脚步却不见停顿,迅速来到长案后,端然入坐,缓缓开口:“诸位同僚,昨日之事想必各位在回去后都有自己的想法,本官也是一样,感触良多啊。
“实在是想不到啊,被本官视为良助,被朝廷委以重任的杨万全他竟是个如此贪婪无度,无法无天之人,这委实是我松江府衙门的耻辱。但同时,本官也从此事中明白了一个深刻的道理,那就是一人之优劣不在于他表面看起来如何,而在于背地里到底做了些什么。李通判,你以为本官所言可对吗?”
“知府大人说的是,下官也是这么想的。有些人看似道貌岸然,口口声声以正人君子,以朝廷栋梁自居,可实际上暗地里是怎么想怎么做的就不好说了。”面对魏知府的点名提问,李宥贞根本不带怕的,还语带深意地回了一句,至于他说的那人是谁,就由你自己去想了。
魏梁双眼微微一眯,淡淡一笑:“是啊,所以说看一人得听其言,观其行,但更重要的,还是要明白他背地里都做了些什么,家中到底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财物。却不知李通判你府中又有多少家产呢?”
这话已经很清楚了,显然今日是要故技重施,拿李通判开刀了。明白过来的堂上众人心头顿时一震,个个面露慌乱,知府大人这是想要再把李通判也拿下了,然后呢,其他人能保得住吗?
本该最感恐慌的李宥贞这时反倒一脸平静,笑着点头:“大人说的是,这确是最便捷的排挤异己的手段了,不过,有些事可一不可再,用多了,只会给自己招来灾祸啊。不,应该说是这等事情本就是做不得的,那只会叫人心中不安,然后做出一些不得已的事情来。”
“你这是何意?”魏梁心头一紧,盯着对方喝问道。
“下官只是在陈述一个道理罢了。大人还年轻,在官场也就几年而已,想必对如今大越各地官吏的情况还是很陌生的,下官身为下属自当提醒于你,以防你犯下大错而不自知了。”
顿了一下后,李宥贞的目光快速扫过堂内众多官吏,看得他们又是一阵心惊后,才笑道:“当一个衙门里只有一人贪,他自然该死;可要是反过来,只有他一个是清廉无所取,而其他人皆都犯过错呢?这个人是否也该死呢?诸位,你们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堂里堂外的诸多官吏差役此时个个面露尴尬之色,虽然没有真附和于他,可只看他们的神情,答案已很清晰了。
魏梁的脸色唰的一沉:“你想协众与本官抗衡?”
“不,下官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我说了,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罢了,说到底我终究只是一个府衙佐贰官,又岂敢与知府大人作对呢?但你真以为松江府就没人能治得了你了吗?”
“嗯?”魏梁微微向前倾,“你是指什么人?”
话刚出口,一阵齐整的脚步声已自外响起,伴随着一声号令:“把这儿给我包围起来!”更是惊动大堂内外所有人,众人都扭头朝外看去,正瞧见一支甲胄齐全,弓刀在手的军队已火速散开,按照阵势将大堂这一大块区域彻底包围。与此同时,那边墙头上都有人不断冒出,皆是弓手,张弓搭箭,一下就把所有可能的漏洞和死角都给弥补了。
这一下,堂里堂外的诸多官吏都成了瓮中鳖,网中鱼,看着那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兵器,所有人都露出了恐慌之色,还有个别官吏更是叫嚷了起来:“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府衙,这是要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