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林母的话之后,林悦莹又下意识地开始拒绝:“我怎么能给人当导购呢,我口拙舌笨的,人家怎么会要我?”
林母知道她又在逃避了。
十几年里,林悦莹已经像这样逃避了无数回。
理由也和这?次几乎一模一样:我笨,谁会要我?
林母都能想象得到接下来她要说什么——我要是出去工作了,家里怎么办?两个孩子穿衣吃饭谁来照顾?孩子她爸回来了,看我不好好照顾家庭,而是在外边工作,他怎么想?
啊,当然了……
林母漫不经心地想。
现在黄康成已经走了,最?后一个理由就不能再用了。
果然,林悦莹一张口就是:“而且,我留在家里给你们做做饭,打?扫打扫屋子,也挺好的。你们夫妻两个都上班,孩子要上学,我要是也出门了,家里不留个人,不妥当。”
果然。
林母心?里叹气。
还是老样子,不过换了个说法。
不说留在家里照顾孩子了,而是说替他们照顾家。
林母说:“妹妹,你如果一定要留在家里,我就只好每个月按照住家保姆的工资给你发钱了。以后你就是咱们家的住家保姆。”
林悦莹愣了,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话。
“怎么……”
她讷讷地:“我怎么会是你们的保姆呢?我们不是一家人吗?我们都是一样的啊。”
林母说:“我们都不做家务活,只有你做,你和我们怎么会一样?怎么会平等?我给你钱,你就是保姆。我不给你钱,你就是连钱都不用花的保姆。你选一样吧。”
林悦莹咬着唇,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
十几年来,她为黄康成照顾家庭,被黄康成打?压辱骂,唯一一个支撑着?她的心?理支柱就是——我们是一家人。
因为是一家人,所以她为黄康成的付出都是应当的,都是值得的。
因为是一家人,所以黄康成的所有?打?压,所有?辱骂,都是关爱的表现。
她没有?被侮辱,没有被利用,她只是在为了家人付出。
而现在,这?最?后一层的遮羞布被彻底扯掉了。
这?个家里除你以外的所有?人都不需要做家务,只有你需要做,你和别人怎么可能是平等的?
别人在看电视的时候,你在洗碗。别人在聊天的时候,你在拖地。
碗洗好了,地拖完了,你端着洗好的水果给聊天聊累了的人吃,连一句谢谢都得不到,就要马不停蹄地去洗别人回?家换下来的脏衣服。
这?样的人,怎么还能自欺欺人地觉得,自己和这?个家里的其他成员一样,都是“平等”的呢?
承认吧,你就是外人。
别人给你钱,你就是保姆。
不给你钱,你就是连钱都不用花就能用的保姆。
那我是什么呢?
林悦莹怔怔地想。
我的十几年时光,究竟是在做妻子、做母亲,还是做不花钱的保姆呢?
林母见她神情动摇,乘胜追击道:“我每个月给你四千块钱。怎么样,比黄康成大方多了吧?”
四千块。
林悦莹心?想。
之前黄康成要把大女儿卖到外地去当住家保姆,也说的是,一个月可以拿回家里四千块。
原来我这?些年,真的在给他当免费的保姆。
她十几年来的自欺欺人,终于破碎得一干二净。
“不。”
林悦莹低声道:“我不要再当保姆了。”
林母问:“那你要去做什么呢?”
林悦莹抹了把脸,把满面的泪痕都抹掉了:“我再也不要给人当保姆了。”
“我去面试。面试你说的那个导购的岗位。”
林母欣慰地点点头:“这?才像话嘛。”
“不过,那只是家小店面,导购员一开始的底薪也是很低的,远比四千块要低。”
林悦莹咬着牙说:“再低的薪水,我都认了。”
“我要当和别人一样的人,一样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人。”
“我不要做人家的免费保姆了。”
云杉看向黄玉蕴,发现她依旧臭着一张脸,可眼神已经轻松得多了。
林悦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终于获得了从当前的处境挣脱出来的起始动力。
第二天,林悦莹果然跟着?林母去应聘了。
应聘的结果云杉不能第一时间知晓,毕竟这?个时候她正在上语文课。
和英语不同,语文科目的内容可是已经被她全都忘光了。
那些古诗词,阅读理解,解释说明,命题作文的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