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葙站在门前,越过齐云缙的肩,看向裴寂。
他神色从容,好似闲庭信步,可沈青葙看得分明,跟在他身后的太子亲卫,还有密密麻麻围住了整条街的裴氏部曲,手中的刀剑都已出鞘。
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切,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
有一刹那,沈青葙甚至怀疑是他通风报信,引来了齐云缙,然而对上他幽深的凤目时,她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不,他不是这种人,他的手段是阳谋,这般小人伎俩,名满天下的玉裴郎,还不屑为之。
可无论阴谋阳谋,说到底,无非都是逼她屈服。
腰间一紧,齐云缙伸臂揽住了她,声音阴戾:“裴三,你最好想清楚了,与某为敌的下场。”
嗖嗖两声,两支羽箭从背后激射而来,齐云缙不得不松开沈青葙,闪身躲避,下一息,裴寂飞快上前,一把带过了沈青葙。
凤目中一抹紧张一闪而过,他垂目看她,低声问道:“无碍否?”
沈青葙发现了,在诧异中怔怔地看住他,许久,摇了摇头。
裴寂松一口气,还好,他没来晚。
“裴三,”齐云缙一跃下马,抽出了腰间金刀,“纳命来!”
裴寂长臂一展,将沈青葙紧紧揽在怀中,急急闪躲。
亲卫们发一声喊,齐齐上前护住裴寂,齐家的健仆正要上前,又被裴氏部曲拦住,杀在一处。
韦策瞅准时机,挣脱压制他的健仆,跑向沈青葙:“青妹别怕,我来了!”
他伸手想要拉过沈青葙,裴寂却向边上一闪,神色中便带出了几分威压。
韦策一愣,正要说话时,身后刀光凛冽,齐云缙当头劈了过来。
“策哥小心!”沈青葙惊叫一声。
韦策躲无可躲,眼见金刀就要落下,直惊得动弹不得,下一息,裴寂一脚踢开他,合身护住了沈青葙。
一绺黑发被刀风割断,飘摇着落在了地上,韦策趔趄着摔倒在地,慌乱的视线中看见裴寂着绯衣的手臂,紧紧搂着沈青葙的腰。
一丝后知后觉的疑虑慢慢生出来,韦策倒在地上仰望着裴寂,他几次相救,真的只是,君子心肠?
沈青葙被裴寂搂在怀里,想挣,却挣脱不开,眼角的余光只瞥见齐云缙的金刀越来越低,刀柄上镶嵌着七色宝石,流光溢彩,与主人一般,都是华美又致命的凶器。
当一声,一柄铁锏架住金刀,郭锻从天而降,沉声道:“齐将军,得罪了!”
“又是你,”齐云缙扯了下嘴角,“贼囚汉,今日叫你有来无回!”
当当当,金刀步步紧逼,铁锏寸步不让,刀兵相接,迸出星星点点的火花,却在这时,裴寂温雅的声音响了起来:“齐将军,你的部下已全数被擒,今日之事,不如各退一步,如何?”
刷刷刷,齐云缙接连几刀逼退郭锻,一回头时,果然看见齐家的健仆已全数被擒,裴氏的部曲越来越多,正往近前围堵,眼见他是有备而来,齐云缙嚓一声收刀还鞘,狭长的眼眸向沈青葙身上一瞥,冷哼一声:“掌中之物,看你能躲几时!”
他翻身上马,厉声道:“走!”
裴氏部曲不由得去看裴寂,裴寂微一点头,沉声道:“放人。”
马蹄声急,齐云缙窝着怒火,一鞭加上一鞭,在大街上横冲直撞,齐家的健仆追在他身后一路狂奔,刹那间走了个干净。
沈青葙用力一挣,脱出裴寂的怀抱。
怀中骤然一空,裴寂怅然若失。
韦策急急上前,将沈青葙护在身后,向裴寂躬身一礼:“裴中允屡次相救之恩,韦策铭感五内,他日定当答报!”
裴寂略一点头,目光越过他,落在沈青葙身上:“沈娘子,前路凶险……”
他想再说些什么,终归又无话可说,便迈步向外,道:“珍重。”
沈青葙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耳边听见他低声吩咐道:“去牢房。”
牢房。沈青葙一个激灵,飞快地跟了上去:“郎君,可否带我同去?”
裴寂垂目看她,许久,点了点头。
他看了眼跃跃欲试的韦策,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沈青葙,低声道:“牢房中守卫森严,我只能带你一个人进去,你再改装一下。”
沈青葙接过来一看,是盒黄粉,俳优们做戏时,多有涂黄粉扮滑稽取乐的,沈青葙一颗心沉到了最底,他竟早就备好了易容的物件,原来就连她这一求,也都在他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