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再嫁人呢,就算是玉裴郎,也比不上我这份自在。”应长乐咯咯一笑,“再说,长安城里这些子弟,有几个不怕我手里的鞭子?难道裴寂就不怕我性子起来,抽他一顿?”
“你呀!”惠妃无奈地瞪她一眼,“待会儿好好跟你阿耶认个错,康毕力再不成器,那也是你阿耶给永昌挑的郡马,你当街抽他一顿,岂不是扫了你阿耶的脸面?”
“知道了,待会儿我就给阿耶认错去。”应长乐偎依在她怀里,道,“永昌也是不争气,堂堂一个郡主,被个胡种打了都不敢还手,要不是看在从小的情分上,我才懒得管她!”
屏风外面,神武帝隐约听见了内里的说话声,轻轻咳嗽一声,敲了敲手中的棋子。
屏风里顿时没了声音,神武帝拨弄着棋子,许久才道:“杜忠思跟太子,是不是私下里有来往?”
屏风里,惠妃下意识地向前靠了靠,凝神细听。
“没有。”裴寂很快答道,“是臣听说杜节度正好派人护送亲眷去太原,臣一点私心,担忧齐云缙再来夺人,所以打着陛下的旗号向他求助,借来三百士兵。”
他一撩袍角,跪倒在地:“臣自知因私废公,请陛下责罚!”
屏风里,惠妃轻哼一声,低声道:“喂不熟的狼!”
神武帝唇边笑意幽微,只管拈着棋子拨来拨去,许久才道:“你去御史台交接吧,这案子,以后你不要再过问了。”
“陛下,”裴寂忙道,“此案头绪颇多,几个重要人犯又都重伤昏迷,交接只怕要很花些功夫,待交接完毕后,臣还要去东宫向太子复命,等一切办完,只怕已经宵禁了,臣斗胆向陛下求一道出门的令符。”
“福来,给他一道出门令符。”神武帝吩咐着,突然又道,“慢着!”
骠骑大将军、内侍赵福来刚拿起令符,听见神武帝的吩咐,忙又站住,就见神武帝眉梢一抬,看向裴寂:“只怕不单单是想要出宫门吧?”
裴寂低了头,犹豫一下才道:“还请陛下在家父面前替臣遮掩一二。”
神武帝哈哈地笑了起来,一摆手道:“福来,给他吧!”
赵福来含笑递上,裴寂双手接过,行礼告退,神武帝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道:“福来,去查查关于杜忠思的事裴寂有没有说实话。”
他转过头,向着屏风里面扬声道:“长乐,出来吧!”
“阿耶,”应长乐闪身出来,笑着扑进他怀里,“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哼!”神武帝板着脸,假意训斥道,“你哪次闯祸以后不是这么说的?”
“阿耶,”应长乐扯着他的袖子,撒起娇来,“都是康毕力欺人太甚,为着那个胡姬的挑唆,居然打了永昌一耳光!你是没看见永昌那幅可怜相,嘴角都打出血了!”
“你这孩子,”神武帝眼睛看着从屏风里面走出来的惠妃,摇了摇头,“这么大了,还是这么胡闹!”
惠妃上前拉过应长乐,柔声道:“好了,永昌不做声那是懂事,康显通手握重兵,在边陲很有人望,永昌与康毕力结亲,是你阿耶给康氏一族的恩典,如此康显通才能更加尽忠皇室,报效你阿耶。”
神武帝点点头,道:“永昌这孩子很懂事,福来,传朕谕旨,给永昌郡主加实封一百户!”
“我也凑个趣儿,”惠妃笑着说道,“把我那套红宝石的头面给永昌吧,长乐,明日你亲自送过去。”
“是。”应长乐恭敬答应了,跟着一转身,又扯住了神武帝的袖子,“阿耶,方才你说裴寂要令符不止是为了出宫门,那是为什么?”
“裴寂没让沈十一娘回家,把她安置在亲仁坊外宅里。”神武帝笑起来,“这个裴寂!”
应长乐沉吟着,许久才扯了下嘴角:“好个玉裴郎!”
亲仁坊内。
日色西沉,屋里的光线暗下来,花茵上前问道:“娘子,要掌灯吗?”
沈青葙看着窗外渐浓的暮色,摇了摇头:“不必。”
她渐渐生出一丝期待,再有一个时辰不到,城中就要宵禁,也许今夜,他回不来呢?
日色一点点向西,终于是看不见了,天边的金红色变成蓝紫,又变成蓝灰,最后彻底成了一片灰黑,咚咚咚,宵禁的鼓声一下接着一下,沉沉地敲响了。
沈青葙一颗心随着鼓声,一点点安稳下来,合衣躺在床上,嗅着衾枕间淡淡的梨花香气,渐渐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耳边忽地传来一声轻响,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