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她只是局促不安,“快些穿上衣服吧,别伤了风。”
哪里是怕他伤风?分明是不敢看他的模样。
还是这样害羞呢,明明他们已经连着两夜,把男女之间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裴寂淡淡一笑,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那点红斑上,低声问她:“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在仓促中回头瞥了一眼,立刻又转过脸:“是三郎从前留下的伤疤么?”
是呢,伤疤,前世你给我留下的伤疤。裴寂只是将她的手按在那一点上,没有说话。
沈青葙察觉到了他突然变冷的情绪,眼前似是无底深渊,他就是守在渊底的巨兽,随时要将她一口吞下。沈青葙一颗心突突地跳了起来,极力压下不安,柔声哄他:“三郎,早起冷,快些穿衣吧。”
裴寂看着她,慢慢伸手拿过架上的衣裳:“来。”
这是要她,给他穿衣呢。沈青葙不想接,却不能不接,拿在手中时,先嗅到他身上那股幽淡的沉香气息,无孔不入的,直往她鼻子里钻。
若是寻常夫妻,这样晨起时的耳鬓厮磨大约是乐事,可惜她与他,并不是。
沈青葙低眉垂眼,转过了身。
裴寂依旧压着她的手,沉沉看她。
“郎君,”花茵的声音恰在这时响了起来,“黄先生有急事求见。”
黄绰来了,大约是,那件事已经有了眉目。裴寂停顿片刻,放开了沈青葙。
又从她手中拿回衣裳,三两下穿好了,低声道:“你先吃饭,我去去就来。”
他分开帘幕,快步走了出去,黄绰侯在院中,看见他时急急迎上来:“三郎君,苏相与范温昨夜在御史台狱闹了起来,一大早双双去了紫宸殿,杜节度奉诏进京,如今也在紫宸殿面圣。”
裴寂低声问道:“沈白洛无碍否?”
“伤口崩裂,苏相让人敷了药,还没醒,”黄绰道,“陛下已紧急传召河间郡公入宫,看样子是要在今日问个结果。”
“郎君,”郭锻匆匆从外面走来,回禀道,“昨夜韦家有个叫陶雄的男仆在阿婵房里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刘镜听见他们频频提起沈娘子。”
裴寂回头看了一眼,窗前沈青葙的影子一闪,躲进帘幕里去了。裴寂回过头来,沉声吩咐道:“让刘镜继续盯着阿婵,黄先生,你随我去永兴坊提人!”
辰时,裴寂匆匆入宫,刚过含元殿,就见齐云缙一手按着腰间金刀,从内里慢慢走了出来。他今日不曾穿武官服色,而是一身御赐紫衣,足蹬皂靴,腰佩金鱼袋,隔得老远时,一双狭长的眼睛便盯住了他,淡淡道:“裴三。”
裴寂看着他紫衣上明光耀眼的金鱼袋,蓦地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莫非,他弄错了,不是韦策,是他?
亲仁坊中。
牛车在门前停下,赶车的老翁跳下来,敲着门板叫道:“开门,我家夫人来寻沈娘子!”
郭锻闻声走来,隔着门问道:“你家夫人是何人?”
“是我,”宋柳娘由黄四娘搀扶着下了车,傲然道,“你去跟她说,就说她祖母来了。”
少顷,大门从内打开,沈青葙匆匆迎出来,惊讶着行礼相见:“阿婆,伯娘,你们怎么来了?”
“十一娘,”宋柳娘笑意盈盈,上前挽住了她,“阿婆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