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葙在乱梦中挣扎。
梦里是绵延望不到头的白色坊墙,幽绿的流水缓缓从墙下流过?,她站在流水之侧,握着匕首,刺向裴寂。
鲜红的血顺着刀刃涌出,他盯着她,凤目中全是难以置信,怔怔问她:“沈青葙,为什么?”
沈青葙不知道是为什么,可她知道,她是在做梦。
这梦总不能醒,她像是一个旁观的幽魂,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墙内的自己,与裴寂上演着全然不同的故事。
血越流越多,渐渐地,整个梦境都被染成了一片血红,裴寂只是捂着心口的伤死死盯着她,沈青葙害怕起来,拼命挣扎着想要醒来,极度的恐慌中,突然觉得身上一轻,奋力睁开了眼睛。
裴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她被他抱着,趴伏在他身上,他微凉的手紧紧搂在她的腰间,两个人面庞相对,中间只有毫厘的距离。
虽然已经有数次肌肤相亲,可乍然在这种情?形下看见他,沈青葙依旧窘迫难当,双手推着他,却又不敢太用力,他并不理会她的抗拒,只一言不发地搂紧她,微凉的气息一点点热了起来。
掌心挨着他白苎的单衣,苎麻被捶打得柔软了,纹理清晰,沈青葙能感觉纵横交错的纹路,蓦地想到,梦里她刺伤他的,恰是在如今手掌捂住的地方。
早晨他临走之前,也曾握着她的手按在那处的红斑上,问她那是什么。
那时他的神?色,有几分阴沉,亦有几分恍惚。
沈青葙模糊觉得二者之间似乎有什么关联,然而他不说,她便不能问,也只好压下疑虑,默默猜测。
裴寂抱着她暖而软的身子,想着刚刚得知的消息,心里一时喜,一时怜。他想她肯定是想离开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选择留了下来,不过?这已经够了,至少这是她第一次,流露出向他靠近的姿态。
裴寂的手一点点抚过?她的后背,化解着她推拒的姿态,又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别动。”
他声音喑哑,沾染着爱i欲:“让我抱一会儿。”
淡淡的梨花香气从她身上弥散出来,融进他的气息里,床帏之内,无一处不是甜香。裴寂将她抱得更紧些,捧着她的脸颊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微凉的唇便吻了上来。
他想先前那个问题,他好像有了答案,假如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也许会比神?武帝待惠妃更严厉些,但,到最后大约也就那么算了吧。
毕竟,这么乖觉可怜的人,又能做出多坏的事情?呢?
裴寂心里想着,越发觉得手中人娇软无那,身体一点点热起来,那个吻,不知不觉便带出了欲意。
他的嘴唇紧紧含着她的嘴唇,舌头牢牢挟裹着她的舌头,口腔里几乎每一处都被侵i占,沈青葙透不过?气来,努力缩着推着,身子却不由自主软了下来。
茫然地想到,夜已经很?深了,离他去上早朝,只剩下一个多时辰,他也真是不怕辛苦,怎么都还要走这一遭。
若说只是因为色i欲,那么他那样沉沉地看着她,像有无数言语藏在心里不曾说出来的神?情?,又是因为什么?
“青娘,”耳边传来他低低的,叹息一般的声音,“青娘。”
他将她越抱越紧,成年男子强健的臂膀死死箍着她,像是要把她嵌进身体里一般,沈青葙又开始害怕起来,他比起之前,似乎更加热切,狂风骤雨就在眼前,可她一点儿也不想,那件事对她而言,只有痛苦和屈辱。
裴寂摸索着,在黑暗里解开她心衣的带子,暖热的肌肤跳出来,盈满手掌,裴寂抱着她坐起来,一低头便吻了上去。
耳边听见她低低嗯了一声,身子软得像水,声音里带着急:“三郎,不要……”
裴寂不肯理会她的哀恳,放任着自己,为所欲为,她在他怀中又羞又急,眼看躲闪不开,却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散乱着鬓发在暗中叫他:“三郎,饶我这次吧,求你。”
裴寂便在她手心里啄了一下,喑哑着声音:“早晨便已饶过?你一次了。”
“三郎,三郎,”她依旧不肯放弃,只是缩着躲着,绵绵地向他哀求,“求你。”
裴寂在黑暗里依稀看见一点闪闪的亮光,许是他的错觉,但他总是觉得,也许是她哭了。
他其实很?不舍得让她哭,可他每每,却让她在他怀里落泪。
裴寂一点点压下汹涌的欲i念,嘴唇擦着她柔腻的肌肤,终是停住了。
他想他连她连枕席之间的哀求都无法拒绝,那么别的事,多半也是无法拒绝的,也罢,他毕竟大她那么许多,总该让她一让吧。
黑夜里,沈青葙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察觉到方才那股汹涌的欲i望正在慢慢收敛,这让她意识到,她的哀求顺从,对他是有些作用的,她比起他也许弱得不值一提,但柔弱,也未必不能成为武器。
于是她向他怀里靠了靠,将他无声的允诺做得更牢固些:“三郎,多承你怜惜。”
裴寂隐约觉察到了她的意图,然而她那么乖,他便也不想明察秋毫,他摩挲着她柔腻的肌肤,低头轻咬她的耳垂,道:“别怕我?,我?以后,会小心些。”
灼热的呼吸随着他的声音一道钻进耳朵里,沈青葙一个哆嗦,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朵眼里,迅速传到心里,像是身体里某个隐秘的盖子突然被掀开,空空荡荡中,生出一股无声的火。
这从未有过?的怪异体验吓到了沈青葙,急急挣脱他,胡乱寻找着话题:“三郎,今天我阿婆来过。”
裴寂很?快又将她拉进了怀里,嘴唇蹭着她的发丝,低低说道:“我?知道。”
他自然是知道的,他之所以赶在这么不合时宜的时候过?来,就是因为听说,她不肯抛下他离开。
可他还想,亲口向她确认。裴寂道:“她来做什么?”
沈青葙道:“她想带我?回家……”
话没说完,便察觉到他拥抱的力度大了一分,沈青葙急急补了一句:“三郎,我?没答应,我?不走。”
眼中漫出笑意来,因为看不见,也不必去掩饰,裴寂抚着她的头发,轻声问她:“为什么?”
“三郎,”沈青葙小心翼翼地,在他肩头寻找着既不会太远,又不会与他太亲密的位置,终于找到了,便软软地偎依上去,柔声向他说道,“在你身边我?很?安心,我?不想离开你。”
腰间的手臂箍得更紧了,紧跟着她的脸被抬起来,裴寂重重吻了上去。
那时在宫墙外?,他是没料到她不肯走的,魏蟠说起了争执,他便以为是她与阻拦她的下人们起了争执,再没想到竟是她与宋柳娘争执,不肯离开。
他想她那么不情?愿,一旦得了机会,哪怕是跟着沈家那些无义之人,她必定也是要走的,可她竟然要留。
他自知情缘尚浅,她即便留下,多半也不是因为爱他,可只要她肯留,他就觉得欢喜。
更何况她如今这么乖,这般情意绵绵地哄他,说她不想离开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