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长乐轻哼一声,道:“昨日我已命齐云缙十?倍赔偿,为何你?还坚持要行刑?”
“那?恶奴打伤了百姓,”裴寂道,“百姓虽然微不足道,但亦有血性,并不是用金钱就能安抚,唯有按律治罪,才能平息民愤,令百姓感恩公主的公正。”
虽然明知对?他这话不尽不实,应长乐神色还是不自觉地温和起来,起初是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如今伸臂向边上的凭几一搭,声音里?便带出了几分慵懒的意味:“照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不成?”
“臣不敢,臣万不得已才冒犯公主,当时的情形又来不及向公主解释,”裴寂越发恭谨起来,“今日特地登门赔罪,只盼公主能谅解臣的一片苦心。”
应珏一脸戏谑地开了口:“哎呀七妹,无为这番话说得如此恳切,连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听着都觉得感动,你?就饶他这次吧?他已经?站了老半天?了,你?再不松口,别的不说,这腰就要废了,可?怜他还没成亲呢!”
应长乐笑?出了声,懒懒地抬了抬手:“行了,这次暂且饶过你?,不过,最好别有下?次。”
裴寂犹豫了一下?,道:“公主恕罪,若是下?次再碰上这种事,臣还是会犯颜直谏。”
沈青葙看?向应长乐,她饱满的红唇微微翘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幽幽说道:“最好还是别有下?次吧。”
沈青葙知道她已经?消了气,哪怕明知裴寂口是心非,可?裴寂如此处置既维护了她的声誉,又顾全了她的脸面,更何况她对?裴寂,原本就是另眼看?待。
做君子做到人尽皆知,果然比小人更会审时度势,说是端方,其?实何尝不是八面玲珑呢?
也就是她痴傻,方才还替他担心。
一时间心绪纷乱,正想?得出神,忽地一抬头,正对?上裴寂黑沉沉的凤眸,浓郁的眼睫掩映着内中的光影变幻,是他有心事不曾解决时的表情,沈青葙不由想?到,应长乐已经?放过此事,他还在?担忧什么?
应珏顺着裴寂的目光也向她一望,桃花眼中笑?盈盈:“七妹,我听说齐二郎给你?寻来了一只绝好的白?鹞,在?哪里??我也试试去!”
“在?猎场里?养着呢。”应长乐横了裴寂一眼,似笑?非笑?,“玉裴郎在?呢,五哥就不怕他把你?抓起来打板子?”
“你?这里?又没有麦地,怕什么?”应珏大笑?着站起身来,“许久不曾放鹰,正是手痒痒呢,今日一定要痛快玩一玩!”
“那?中午就留在?这里?吃饭吧,待会儿齐云缙也要过来。”应长乐跟着起身,当先向外走去。
她并不曾吩咐沈青葙退下?,沈青葙也只得跟着往猎场去,才走出两步,身后?脚步声响,裴寂跟了上来,低声唤她:“青娘。”
沈青葙低着头没有回应,少?顷,声音更近了,裴寂微微向她侧着身子,问道:“齐云缙近来是否常在?府中留宿?”
许久不曾闻到的沉香气息忽地扑到了鼻端,沈青葙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脸上一热,只快走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裴寂很快又跟上来,眉头皱了起来:“这样不行,我得带你?走。”
突如其?来的怒意让沈青葙霎时间红了眼圈,蓦地停住步子,低声质问:“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随意安排我的去向?”
明明是怒,裴寂竟觉得心中一喜,从她离开之后?,这是头一次卸下?了对?着他时那?张冰冷的面具,向他袒露真?实的自己,虽然是怒,但这怒色却让他觉得如此可?爱,如此留恋,裴寂情不自禁地又靠近一步,可?下?一瞬,她脸上那?点怒色忽地收敛得干干净净,一言不发地向前走了。
裴寂心中一空,连忙追上去,道:“青娘,往日有公主庇护,齐云缙尚有几分忌惮,如今公主有意笼络他,他又对?你?虎视眈眈,你?在?这里?我不放心,跟我回家……”
“家?”刚刚压下?去的怒突然涌上来,沈青葙打断了他,“你?管那?里?叫家?呵。”
裴寂垂目看?她,她脸颊上带着微微的红,眼皮上也是红,她声音绷得很紧,是他从不曾见过的尖刻:“我没有那?样的家,随时被人看?守着,任人欺凌的家!”
巨大的悲凉攫住了裴寂,心口处又疼起来,裴寂抬手捂住,声音涩滞:“青娘,若是把心剖出来能让你?明白?我待你?如何,我不怕把这颗心剖出来给你?。”
“不必。”她的怒意尽数变成一个嘲讽的笑?,“玉裴郎心机深沉,我痴傻愚钝,看?不懂你?心中所想?。”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转身离开,下?一息,手腕被抓住了,裴寂的眸子亮得惊人,声音里?压抑着她看?不懂的情绪,阴晴交错,晦涩不明:“青娘,跟我回家。”
沈青葙用力甩开他,断然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我是亲妈,然而也帮不了裴三,这货实在可恨,到现在都还在自以为是……